你的青春里有我存在的影子

文 / 落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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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跟你很熟吗

长发及腰的苏黎世已不是当年那个混进人群中就被淹没的毫不起眼的小女孩了。

现在的苏黎世温和美好,抱着厚厚的课本踩着碎碎的步子穿梭在校园里,总是惹来许许多多不经意的温柔目光。

尹枫像众多痴情的男生一样,注意苏黎世很久了。每当苏黎世从他的教室经过,他和一帮兄弟打打闹闹的笑声突然就安静下来,炽热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混着走廊上透明的光线哗啦啦地落在苏黎世轻盈的身影上。

这个时代流行速度,喜欢就直说,搞什么暗恋。更何况,他是尹枫。学校最威风的乐队头儿,电吉他手,轻轻扬起嘴角就能勾出好看的弧度,随便和女生打个招呼就能让人家受宠若惊的尹枫。

是四月,阳光安好。尹枫堵在苏黎世的教室门口,等苏黎世收拾好课本走出来,他就一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走过去:“电话号码多少?”

本来可以再温柔再礼貌再诚恳一些的,但在女孩子面前一向优越,一向爱耍酷的尹枫,即使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也很难低下头来。

苏黎世斜着眼睨他,眉毛轻挑一下,“我跟你很熟吗?”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尹枫有些发窘。多委婉且备具有杀伤力的拒绝。尹枫像是被人甩了一耳光,血液一直往上涌,整张脸迅速地滚烫。苏黎世垂下头,从他身边经过。有风,凉呼呼地,扬了起来。

2.想点事情

尹枫经过篮球场,天空灰蒙蒙阴了下来。篮球场却一如既往的热闹。他看见一伙认识的人在挑战。他扔下外套,神情淡漠地冲过去,撞到一个人,拿起篮球。旋转,飞身,扣篮,落地,动作一气呵成,狠而准。

身边的人忍不住叫好。而尹枫却抱着头蹲了下来,原来被自己喜欢的女孩拒绝是这样的感觉,自信心消失殆尽。过了几秒,尹枫从篮球架上拿回外套,擦把汗水,就脸色苍白地走了。

小湾刚从车棚取出单车,由于车头松了,她骑得很慢,突然从前方的梧桐树下蹿出一个人影,小湾仓促地按了几下车铃。结果对方毫无反应,自顾自地走着,手中的外套晃了晃,仿佛失聪了一样。

眼看就要撞上了,小湾急刹车,车头一扭,“咣当”一声.连人带车摔倒一旁。“喂……”小湾气急败坏地扫扫屁股站起来,吼了一声,“你这个人是怎么走路的?!”

尹枫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语气冷淡地问:“我的眼睛有长在脑后吗?”

真是欠揍!小湾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提高分贝:“你耳聋是不是?我按那么久的铃声你都听不见吗?”

“我在想点事情。”对方漫不经心的表情,复杂的情绪使小湾把正义的事坚持到底的气势像扎了孔的气球瘪了下来。

小湾弯下身扶起单车,把摔歪的车筐调正,一手打在坐垫上以确定它有没有松掉。这车子跟小湾好些年了,它苍老的容颜跟小湾转间即逝的年华一般,嘲笑着青春的荒芜。

小湾跨上单车,没好气地瞪了尹枫一眼,蜗牛般爬走了。

透着风的校道上,尹枫面无表情地站着,僵硬得像另一棵梧桐。

小湾想,如果尹枫知道她就是苏黎世从初一到现在的同桌,而且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对她的态度会不会稍微改变一点点。比如说一两句抱歉的话或帮她扶一下车子。其实,尹枫今天找苏黎世要电话号码的时候小湾就站在旁边。

3.你的青春里有我存在的影子

苏黎世跟小湾说,周末你陪我去买衣服吧。下个星期是校园歌手比赛。苏黎世是广播站站长,学校里大多数文艺活动都是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在主持。小湾在角落里,举着一台数码相机,镜头里满满的都是苏黎世。耀眼璀璨,在别人的眼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却在小湾眼里善良,美丽得无与伦比的苏黎世。

小湾第一次遇见苏黎世的时候,苏黎世还是一个小屁孩,齐耳的蘑菇头,瘦瘦小小的,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连最上面的一个扣子都会扣好。背着小学生一样的米老鼠双肩包遇见老师站得很直。

而那时小湾已经很成熟了,她大大咧咧,出尽风头。扎着牛角般的马尾,在班上横冲直撞。

有一次小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同学毫无根据地诬告偷了她的手表。十二岁,当小湾在一群人面前丢了尊严时,是弱小的苏黎世为她挺身而出。

“她不是那种人,我相信她!”很多年过去了,小湾每次想起苏黎世的这句话,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很多时候小湾都在想,自己和苏黎世就这么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丫头在青春里沉默地笑,然后矫情地哭,吵吵闹闹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么多年,彼此已经习惯一起在这个校园里闲逛,看着无数漂亮的女孩和帅气阳光的男孩,看着热闹的操场叫嚣的人群,看着幽静的花园四季交替。

一起八卦过隔壁班年轻的班主任家可爱的小baby,像极了有气质的妈妈,那个矮个子的男生追到了班花,经常在头发上别精致蝴蝶结的可爱女生是校报上的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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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伤心的人越来越多

我从没被谁知道 / 所以也没被谁忘记 / 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 / 并不是我的目的

“小桥流水人家”犹豫了好久决定把QQ签名改成这些话。

聊天群里有人冒泡:“小桥流水人家,你不准这么消极。”

“这是顾城的诗。”“小桥流水人家”解释。

“哦,原来是顾城消极啊”在电脑前像弹钢琴一样敲着键盘的小湾如释重负地笑了。

小湾是“小桥流水人家”唯一关系最好的网友,他隔三差五地在QQ上碰到她,诉说生活中各种琐碎的事,家里的,班里的,自己的。就像是在对自己讲话一般,没有半点虚假。

坐在小湾和苏黎世后面的沈骆白让小湾甚是伤透脑筋。前后桌一年居然从未说过一句话。小湾是谁?三分开朗七分张扬的女生,和班上所有的男孩女孩打成一片,谁不熟?除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

小湾曾经也努力试着主动跟沈骆白搭话,为了讨好关系还嬉皮笑脸地向他借过橡皮擦,可他爱理不理的。小湾有时不得不多想,像她这样的人在安静的沈骆白眼里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课间间歇,小湾转过头去找沈骆白的天才同桌教题,一眼瞥到沈骆白干净的练习本上写了整齐的几行字,仔细一看,是顾城的诗。和“小桥流水人家”的QQ签名一样。

小湾纳闷,最近怎么流行起顾城来了?看来伤心的人越来越多。小湾也挺伤心的,沈骆白,我们的距离这么近,我的快乐怎么就传染不到你呢?

5.一句告白

苏黎世和文艺部部长整理校园歌手比赛的报名名单,意外地发现没有尹枫及乐队的名字。

苏黎世有些不置信,她用手肘捅捅正在往办公桌上找手稿纸,汗流浃背的文艺部部长:“人数就只有这些吗?”听到对方“啊啊嗯嗯”的回答,苏黎世才明显地感觉到内心涌起的失落正在慢慢地吞噬她。

没想到,电吉他发烫,架子鼓震天响,吼起歌来歇斯底里的乐队有一天也会对舞台比赛失去兴趣。

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果然不一样。歌手比赛没有尹枫乐队的参与,场面冷落许多。学校的音乐老师问苏黎世,尹枫为什么不参加?刚听到的时候,苏黎世为其他选手打抱不平,为什么一定要尹枫呢,很多人也不错的,留个机会给别人表现不好么。不过,苏黎世也很好奇,尹枫为什么不参加呢?

学校建议广播站今后要多播些励志性的文章,苏黎世去阅览室拿了一大堆过期的杂志和报纸。路过勤园的八角亭时,看见尹枫坐在草坪上断断续续地弹着吉他练歌。

月光皎洁地洒在树影森森的石道上,苏黎世隔着清凉的微风唐突地问尹枫:“你不比赛了?”似乎自己已经习惯在那种气氛热烈的场合见到他了

尹枫抬头看她,弹动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没有星星的天空,然后放下吉他,站起,直身,走近苏黎世。尹枫的嘴角一点点翘起,黑暗的夜色掩盖了他所有紧张的神情。他看着苏黎世的眼睛,语调有了往常的平静,他说:“苏黎世,我喜欢你。”

6.我见过你最初的样子

尹枫记得,三年前,他就是这样走近苏黎世,站到她面前的

那还是初中的时候,宿舍的哥们在竹林小咖啡馆过生日。

一群人围在两张桌子合并起来的桌面上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尹枫,睡在尹枫上铺的黑鱼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说名字!”尹枫死活不说,要大冒险。大家都知道他酒量好,不想让他喝,酒又不是不用花钱买的。

在七八个人苦思冥想之际,苏黎世突然闯入大伙的眼帘,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像个迷了路的小孩四处张望。

黑鱼眼睛眯成一条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去,跟那个女孩握个手”

切!真是个耍流氓的招数,尹枫不愿意。

“这是游戏规则,快去!”兄弟们起哄,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黑鱼还拿出纸巾让他擦手。尹枫涨红脸走过去,目光落到女孩的脸上“我可以跟你握一下手吗?”尹枫听到来自身后的,清晰的,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女孩害怕地退后一步,双手往书包后躲,眼神挂满慌张。“我是来找朋....朋友的。”她支支吾吾地说。

那一刻,尹枫觉得自己真是一流氓,他绞尽脑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女孩才勉强听懂地露出笑脸,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尹枫就握住了她的手。苏黎世乖巧的蘑菇头,笑起来的样子,让尹枫心里“咯噔”了一下。

后来,尹枫上了高中,后来,尹枫再遇到苏黎世,偶尔听到她用好听的声音从麦克风或广播里念出他的名字。后来,尹枫发现,他和她的教室就只有一墙之隔。

尹枫的目光见证了苏黎世的成长。他看着她如何从青涩的蘑菇头小女孩蜕变成如今美丽的,优雅的少女。最后,变成他头顶星空上最闪烁的一颗星。

7.上天曾眷顾我

放学后,尹枫就在走廊里拦住苏黎世:“我可以送你回家么?”声音里有他意料不到的颤抖,他害怕苏黎世会再一次说,我跟你很熟吗?

苏黎世想了很久,说:“好啊。”尹枫听到心脏扑通开出小花的响声。

尹枫放在仓库里,遗忘了一年多,颜色掉了一大半的旧单车,又重见天日了。他亲自修理,给单车换了新轮胎,装上新车筐,其他部分生锈的地方,他还细心地涂上油漆。等油漆干后,尹枫再用湿抹布把车子全身擦干净,用清水冲洗,晒在阳光里。

有时,小湾也会和尹枫,苏黎世一起走。小湾骑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尹枫后座,晃着小腿的苏黎世说笑,常常忽略尹枫,尹枫也不生气,小湾和苏黎世笑得很开心时,他只是好奇地回过头,很快地扫一眼她们,安静,继续骑车。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夕阳一般暖和的笑。

有一次,小湾恶作剧靠近他们,握紧车把,张开双脚,然后用力踢尹枫的单车。尹枫摇晃着单车裂着嘴跳下来,他双手接着险些摔倒的苏黎世,来不及控制的单车随车轮滚到公路旁的站牌下。再华丽转身,躺下。

小湾捂着肚子笑得很大声,她说:“对不起,我的脚不长眼睛。”

苏黎世拿书包砸她的头,喝斥到:“疯丫头,你找死啊?!”

尹枫盯着小湾,轻轻地笑着,他不用脑想都知道小湾是在“报仇”。他举起左手,打了友好的手势,算是为之前的鲁莽道歉。

这世上的缘分真奇怪,尹枫没想到,他不久前得罪的人居然是苏黎世的同桌,小湾。冤家路窄。而小湾想,爱情也是好的。它把极爱面子,浑身傲气的尹枫改变这么多。

“这样做很危险耶,要是撞出车祸怎么办?这可是公路又不是你家”苏黎世越想越气,不甘心又转回去踢小湾两脚。小湾吐吐舌头,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尹枫跑去拿单车,苏黎世在身后跟着去。刺眼的阳光晃啊晃,尹枫的心里却暖暖的,再差劲的事,只要是和苏黎世一起经历的,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8.原谅我现在才懂

小湾一上线,就马不停蹄地收到“小桥流水人家”的留言。

“我奶奶又被痞子们骗了,他们每个人拿一百块假钞来买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

“我找他们理论,结果被他们打得很惨,不敢回家。”

“我爸说,她和妈妈清明节不能回来了,让我陪奶奶去扫墓。”

小湾看着看着,瞳孔湿润了。

星期一,小湾看见沈骆白发梢盖过的额头上隐约贴着两张创可贴。脸颊和嘴角都有些青肿。摔伤不可能只伤到脸颊,嘴角或额头,明显是打架的。

小湾没来由地惊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

回到家,小湾着急地用手机上网。“小桥流水人家,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去牧扬农场了,看见一个男孩,想象着他是不是你。”

晚上,“小桥流水人家”发话过来:“蓝色球服”。

而今天在教室里,小湾注意到沈骆白单薄的身子堙没在松垮的蓝色球服里。

小湾没有去牧扬农场,她那样对“小桥流水人家”说,不过是想确定一件事情而已。而事实是,“小桥流水人家”就是沈骆白。

第二天,小湾真的去牧扬农场了。

记得她曾经问过“小桥流水人家”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网名的?“小桥流水人家”就说,他家就住在牧扬农场,那里有条小河,搭木桥通过。小时候经常去桥上钓鱼,夏天还偷偷去河里游泳。后来河水污染了,农场的人就出钱把河给填了,盖上了好多户人家。他奶奶也占了一块地,开起了小卖部。卖些生活用品和杂货,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沈骆白把网络上的小湾当成树洞,诉说过很多事。家里有两个孩子,他和妹妹。妹妹三岁半时生了一场大病,家里养不起,父母把她送给了一个在省城工作,结婚十多年没有孩子的亲戚。

读初一时,父母就去外地打工了,妈妈在饭店帮人洗碗,爸爸在市内驾三轮车拉客。他和奶奶在农场生活,守着一亩三分田种菜。

直到现在,小湾才突然明白,沈骆白为什么不爱说话,总是不开心。他幼弱的心灵背后,藏着那么多生活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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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因为心疼

小湾戴着一顶破草帽,骑一个半钟头的车到牧扬农场。她按QQ里沈骆白描绘的路线找到了他奶奶的小卖部。那是用红砖筑成,屋顶盖瓦的两间小房子,对面有一棵上了年龄的老树,华盖荫荫,满枝郁绿。树下有几个无所事事,光着膀子的小青年乘凉,食指和中指之间夹得香烟熏出一圈圈白色的烟雾。

小湾想,这些人是不是沈骆白口中所说的无事可做,经常去他奶奶店里买东西不给钱或用百块假钞骗吃骗喝骗真钱的,把忍无可忍的沈骆白打伤的痞子青年呢?

在站牌下张望了一会,小湾看到一个头发花白,驼着背的老奶奶步履蹒跚地从店里出来,拿个小袋子在门外捡几个空瓶子,小湾想过去跟她买点东西,发挥自己的自来熟和她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却没有勇气迈开脚。

烈日曝晒,阳光把小湾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一吹,她的草帽被吹飞了很远。

沈骆白一如往常的平静,仍独来独往。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年少的倔强。整个夏天就只有两件衣服,泛黄的白衬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蓝色的球服。

不知道为什么,小湾看到沈骆白时会心疼,每次小湾开心地和苏黎世大声笑完,声音大的可以掀翻天花板的时候,她的脑海总是掠过沈骆白清瘦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孤单。小湾难过得想哭。

有一次,小湾看一期《你会不会因为心疼而爱上一个人》的电视节目,感动很深。她想,如果现在的她没有资格说“爱”,那么能不能换成“喜欢”她因为心疼而喜欢上一个人。

10.生命里有些人,来了又走

日子平白无奇地过着。有些东西却悄无声息地发生本质性的变化。

打算以后考舞蹈系的校花级人物娇绿公开追求尹枫。尹枫开始动摇。渐渐地,尹枫不再去找苏黎世,不再跟随她送她回家。公共场合碰见了,他能闪就闪。与苏黎世有关的一切事物,他变得不那么热情甚至有些厌恶了。

苏黎世是知道的。当她看到尹枫轻轻握住娇绿指尖的那一刻,她就听到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响,碎了。她好不容易卸下内心的防备,撇开心扉喜欢尹枫,却看到他用他的方式告诉她,我不喜欢你了。

谁规定谁一定要长久地喜欢你,尊重你,关心你,珍惜你?原本以为尹枫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他要不一样。

期末考试,苏黎世考了五百多名。高二升高三,她选择了留级,转去了文科班。

苏黎世一直以来都喜欢文科的,只是父母是医生,希望她将来能继成衣钵,也当一名医生。文理分班时,苏黎世被迫错误读理,与其在自己不合适的世界里苦苦挣扎,不如潇洒放弃,抽身离开。

不属于自己的,再努力挽留,也只能徒增伤害而已。就像不经过允许就闯入她的世界,让她喜欢的尹枫喜欢上了别人。

苏黎世在阳光下一半黄金一半阴影的课桌上贴上她和小湾笑嫣如花的大头贴,然后张开双臂抱住小湾,泪水潸然。“亲爱的,这次我们是真的,真的要分开了。”她听见小湾哽咽的声音湿了她的肩膀。

生命里有些人,来了又走,来了又走了。

小湾在气氛紧张的高三教室里死记数理化公式。苏黎世在几乎全是女生的文科班里靠着窗户背政治,历史。

生活有了不同的轨迹。

当班长站在讲台上斗志昂扬地说“楼上高三的走了,下届就轮到我们了”的时候,苏黎世就会想起小湾,她不在小湾身边了,小湾现在还会不会像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大笑。

苏黎世辞去广播站站长的职务,主持台上再也没有她伶牙俐齿的身影,褪去华丽外衣的苏黎世,慢慢地淡出很多人的视野。偶尔听到有人提起尹枫,苏黎世笑得云淡风轻。

“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世界仍是一个,在温柔地等待着我成熟的果园。”

席慕容的诗,苏黎世很小的时候就读过了。

11.借几段光阴度过虚无,等到你

高三下学期,尹枫离开学校,到省城的大学里接受半年的专业训练。高考结束后,尹枫和娇绿的恋情也跟着结束了。

大学里,尹枫把一大把空闲日子没心没肺地过得很热烈。他打电玩,通宵上网,约上三五个人出去k歌跳舞打牌喝酒,谈恋爱。他和不同的女孩子牵手,又分手。分手,再牵别人的手。爱情于他,像极了小时候玩的泥巴。

在别人的眼里过得风风光光的尹枫,在他眼里类似幸福的自己,却发现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他明明和一群人狂欢,却感觉自己很孤单。

尹枫常常一个人跑到屋顶喝酒,一支接一支地抽闷烟。他问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没有人伤害过他,都是他在伤害别人,他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梦里,尹枫看到苏黎世温柔的脸,这么近。醒来,又发现那么远。他睁开眼睛,眼角有泪。黑暗里,尹枫想,苏黎世有喜欢过我吗?现在的她还是一个人吗?如果我紧紧抓住她不放手,是不是就有了永远?

过年的时候,妈妈清理仓库,把报废的单车便宜地卖给了收垃圾的大叔。尹枫追那辆收垃圾的三轮车好远,花了两倍的价钱才把单车赎回来。这是他和苏黎世唯一拥有过的东西。突然就很怀念有苏黎世在的时光。那么简单,那么单纯,又那么的容易让人幸福。

尹枫回母校,他修长的身影站在梧桐树下,眺望着他表演,苏黎世主持过的舞台,想像着苏黎世现在的样子。他不相信,这辈子,他就这样轻易地弄丢了苏黎世。

尹枫还在期待着。

等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未来。

12.喜欢我怎么可以只是说说而已

高考结束的那晚,班里的同学在KTV开包厢。小湾和沈骆白都去了。

包厢里,镭射灯闪得光怪陆离,一伙人闹的闹,笑的笑,女孩子们窝在一堆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叽叽喳喳地闲聊,男生们在点唱机前争着点歌,抢话筒然后一人一句地狼嚎。

不知是谁提议,推沈骆白上去给大家唱一首,他笑容不自然地摇摇头。小湾刚从洗手间回来,她抢过麦克风,满脸堆笑“我替他唱好了。”话音刚落,掌声四起。

小湾转过脸没有去看沈骆白,直到最后的分别,他仍旧沉默。那安静略带阴郁的神情让她不忍心去触碰。

小湾点了一首《被风吹过的夏天》,那带着哽咽的歌声响起:“……绿色的思念,回首对我说一声四季不变,不过一季的时间,又再回到从前,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灯光下柔和的脸,角落里,很多女生都哭了,小湾高高仰起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心里想,沈骆白,你会不会像我一样难过。

十二点。大家都唱累了,作鸟兽散,沈骆白送小湾回家。在宁静的街道上小湾对沈骆白说:“沈骆白,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就是‘小桥流水人家’。”

眼前是淡淡模糊的泪光,那是沈骆白喜欢了三年从来都不敢说出口的女孩。在风中她的脸仿佛依旧是那年初见的真诚,而岁月就这样漫无声息地推进了三年。三年来默默注视的那个身影,三年中从没有消失过的喜欢犹如一场不愿清醒的梦,穿越了三个夏天。

“小湾,我,喜欢你。”沈骆白淡淡地笑着,声音悲凉,虽然他知道他和小湾即将分离,但是仍然想在最后一刻,把藏在心底的那句话说给小湾听。

“然后呢?”小湾望着他。然后,沈骆白就走了。

之后是三个月漫长的假期。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尔后,高考放榜,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出。小湾上了N大。最后,小湾就再也联系不到沈骆白了,他QQ换了。电话号码没有。听同学说,沈骆白考不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多时候,小湾都望着天空长时间地发呆。她说,沈骆白,你打算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么?我不会原谅你的,知不知道?

13.不过一季的时间又再回到从前

读大学后的小湾变乖巧多了。她安静地看书,学习。她常常和苏黎世打电话说说彼此的近况,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不那么想念沈骆白了。只是偶尔在早晨醒来时,会莫名奇妙地感到怅然若失,梦中的沈骆白仍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原来所谓的忘记,是深深地把他刻印在心里。

大四,很多人开始为找工作发愁。假期,小湾抽些时间回家。也许以后的她将为了生存飘落天涯,但在此之前,她想再去一次牧场农场。如果沈骆白注定要成为她一辈子的牵挂,那么小湾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任性一回。

小湾去看沈骆白的奶奶,她眼睛花了,行走不方便了,小卖部很久以前就不开了。小湾握住老人干柴般枯瘦的手:“奶奶,我叫小湾,是沈骆白的高中朋友,你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

老人慈祥地看着小湾,表情激动,“孩子,你是小湾吗?小白常常跟我提起你。”老人落下浑浊的泪。

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小湾才知道,沈骆白没有读大学,他高考发挥不好,只能去一所三流的学校。于是反复挣扎后,沈骆白决定去打工。只要他不上学了,只要他去挣钱了,他的奶奶,爸爸妈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骆白给人种过树,洗过车,在餐厅里当过服务员,在货店当过搬运工,现在在某修理厂修车。当别的男孩在大学里为挂科烦恼,为谈恋爱不顺伤心,为人际关系复杂痛苦时,沈骆白咽下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泪,生活的残酷磨去他年少的棱角,强迫他成熟。

小湾停在沈骆白的眼前,这个城市炎热得似火烧。沈骆白在车间里抬起黑瘦的脸,汗水落满一地。

沈骆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遇见小湾,他抬起手臂抹一把汗,面红耳赤的窘态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定,足够冷漠,可当他日夜思念的女孩子那么真实地站到他面前时,他居然弄得手足无措。

小湾在沈骆白的面前蹲了下来,笑出了隐隐的泪花。

“我找了你好久,我怎么甘心就这样放你走呢?能让我放弃你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喜欢我了。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未来可不可以让我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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