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的人渐渐作鸟兽散,那位交好的同乡后来也返回老家,照料年迈的爷爷去了,徒余我原地转圈,成了实打实的孤家寡人。
此后懒得再交朋结友,忙完手头工作,或在公司附近的天桥上赏赏夜景,对擦肩而过的你侬我侬的情侣背影发发呆,或折回宿舍听听新闻看看报刊,如此而已。
现实的另一面,爱情生活依旧缺乏可陈,看上的女孩不理我,理我的我又看不上。真应了“王老五”陈小春所唱:爱情这东西,没道理的,有人很抢手,有人没资格…
一晃几年过去。几年里国内外发生的事件何其多,911、国足出线、申奥成功、华航事件、非典、刘翔夺冠…中以华航事件最为另类,可以诡异形容。
据新闻报道,一架离奇坠毁的飞机事故发生在澎湖海附近,导致二百多人遇难。事故发生不久,网络上出现一段罹难者发出的语音,除了正常语言,还有哗哗的海浪声、长达十秒的哭泣与一段很模糊的嘶喊,我不要死,不要死在这里…语音出现的时间是死者头七。
白天看到的这则报道让我悚然,以至于晚上睡觉失眠,耳畔出现了幻听,我不要死,不要死在这里…几要窒息的空气里下床去,软软倚靠阳台点上一支宝岛牌香烟。烟雾缭绕间突然想起,我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人了。
二十四岁…二十四个年头…二百八十八个月份,八千七百六十个日子…
默默屈指计数,直呼不可思议,却又否认不得,事实本即如此,悄无声息中八千七百六十个日子逝去,就像水流轻轻漫过脚跟,若无其事,然而却又确有其事。
有风从阳台右侧吹来,充满秋天的意味。
心里渐渐涌上一股伤感,继之悲从中来。照眼前这样生活下去,除了白发早生,自己这一辈子恐怕没女朋友可交,更别提结婚了。
然而也别无他法。
郁闷着买来一打力加啤酒,取出一听拉开拉环,雪白的泡沫噗一声喷将出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堂妹,才晓得她也在海口。一身adidas纯白休闲运动装,左手大拇指套着一个熠亮粗款戒,手上拎着LV深褐色格纹女包,看上去春风得意。拉我去板桥路海鲜广场撮了一顿大餐,席间说到一件事,一个本地朋友的厂子要招人,问我要不要去。
手里扒着一只大肥蟹,我含糊应她再说罢。去吧去吧她说,待遇差不了…
几天后又来一通电话,问我想好了没有。沉吟一阵我说想好了,于是折腾一阵,辞去工资微薄得仅可裹腹的原公司,聘入她推荐厂家的营销部,负责海口龙华区产品销售。
四周是褐色雕花铁栏围墙,高大气派的五层办公楼,规划有序的厂房与仓库,绿影婆娑的员工活动区,有模有样的这家厂坐落于秀英区金牛岭附近,背倚景致幽清的金牛湖。
前身为廉价的儿童饮料、糖果加工,现今华丽转型,以生产果粒椰子汁为主,自产自销一条龙。据说它是省内为数不多的果粒椰子汁生产大厂之一。
因之是本土厂家,老板也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产品的省内市场尤为重视,故营销部招聘的人员,自上及下皆是熟悉环境的本地人。这样的话出入公司,同事之间多以本地话交流,气氛总是很融洽,自然而然之间,融洽感染了我。
而且我的上司,生着一张驴脸的经理也极和善。原先在省内某中专学校教书的他,因超生遭恶人举报,被学校除名,一次饭局上邂逅老板,惜才如金的老板一顿死磨硬缠,才将他拽进公司…工作之外,有烟一起抽,有酒一起喝,闲话一起扯,与下属打得火热,性格随和如此。遇见这样的经理,谁人不敬他?
因之陈姓,我们都恭恭敬敬称他:陈老师。
上司诚然和善,同事关系也融洽,工作更属我喜欢的类型,薪酬可观不说,上班来去相对自由,办公室牢笼似的压抑感几乎不存在。虽然委实辛苦——跑市场的人哪有不辛苦,早出晚归风来雨去,为了销量成了拼命三郎,但也不以为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
只可惜厂家没员工保险,我引以为憾。
…辗转省城六年,渐次滋生倦意,自忖此地虽好,却非我等薄福之徒所能长居。一年后恰逢公司开拓省内各市县业务,经申请同意,我被派遣回当地,以驻地业务主管之职,负责整个县辖区域的产品市场开发、维护及售后工作。
此后,海口渐成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