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敏中三次上表辞位,皇上不许。右补阙王谱上疏,认为:“陛下开始治理国家之初,正需要宰相尽心,不可暂缺。白敏中从正月卧病在家,至今已经四月了,陛下与他相坐谈话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刻钟,天下之事,陛下还有时间与他讲论吗!希望陛下允许白敏中辞职,另访贤德,以资聪明。”
四月二十九日,贬王谱为阳翟县令。王谱,是王珪的六世孙。
五月一日,给事中郑公舆封还贬王谱的敕书。皇上令宰相们商议,宰相们认为王谱冒犯白敏中,竟将他贬黜。
6、
五月二日,浙东东路军击破贼将孙马骑于宁海。
五月九日,南路军大破贼将刘暀、毛应天于唐兴南谷,斩毛应天。
之前,王式因为兵少,奏请在征发忠武、义成军及昭义军,皇帝下诏听从。三道兵抵达越州,王式命忠武将张茵率三百人屯驻唐兴,截断贼军南下道路;义成将高罗锐率三百人,加上台州土军,直扑宁海,攻打贼军巢穴;昭义将跌戣(xiediekui)率四百人,加上东路军,截断贼军进入明州的道路。
五月十一日,南路军大破贼军于海游镇,贼军退入甬溪洞。
五月十九日,官军屯驻于洞口,贼军出洞交战,又被击破。
五月二十日,高罗锐袭击贼军别帅刘平天寨,击破。自此诸军与贼军接连十九战,贼军连败。刘暀对裘甫说:“如果之前听我的意见进入赵州,岂有今日之困吗!”王辂等进士数人在贼军中,都身穿绿色官服,刘暀将他们全部斩首,说:“乱我谋者,就是这些青虫!”
高罗锐攻克宁海,收集逃散之民,得七千余人。王式说:“贼窘迫饥饿,必定逃入海中,入海则累月连年都不一定能擒获他们了。”命罗锐驻军封锁海口。又命望海镇将云思益、浙西将王克容率水军沿海巡逻。云思益等遭遇贼将刘从简于宁海东,贼军想不到水军突然杀到,都弃船逃入山谷,缴获船只十七艘,全部焚毁。王式说:“贼无处可逃了,惟有一条路,穿过黄罕岭进入剡县,只恨没有兵守这条路。尽管如此,最终也能擒获!”
裘甫既失宁海,率其徒众屯驻在南陈馆下,还有一万余人。
五月二十二日,东路军击破贼将孙马骑于上疁(liu)村,贼将王皋惧怕,请降。
7、
五月二十三日,右拾遗内供奉薛调上言,认为:“兵兴以来,赋敛无度,所在群盗,一半是因为沉重赋税和各种额外征收而逃亡的百姓,他们固然应当翦灭,但也让人怜悯感伤。望陛下敕令州县在正常赋税之外,不得再增加额外征收,并敕令上级长吏严加纠察。”皇上听从。
华杉曰:
解决问题不如停止制造问题,所谓贼军,半数是被官府横征暴敛而活不下去,被逼逃亡的百姓,如果之前自己没有制造出问题,也就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8、
袁王李绅薨逝。
9、
五月二十九日,浙东东路军大破裘甫于南陈馆,斩首数千级,贼军沿途丢弃绸缎,满路都是,以缓和追兵,跌戣下令士卒:“敢看一眼的斩首!”于是没人敢去拿。贼军果然从黄罕岭逃去,六月五日,再次进入剡县。
官军突然找不到裘甫,不知去向,义成将张茵在唐兴抓到一个俘虏,正要严刑拷打,俘虏说:“贼军已进入剡县。如果放过我,我请为向导。”张茵听从,张茵在裘甫之后一日抵达剡县,在城东南扎营,府中听闻裘甫入剡,又大为恐慌,王式说:“贼前来就擒而已!”命东、南两路军会师于剡县。
六月十二日,官军包围剡县,贼军城守非常坚固,不能攻拔,诸将商议截断水源,渴死他们,贼军知道了,于是出战。三天,前后八十三战,贼军虽败,官军也疲惫。贼军请降,诸将报告王式,王式说:“贼军想要稍微休息一下而已,要谨慎防备,大功马上就要告成了。”贼军果然复出,又三次交战。
六月二十一日夜,裘甫、刘暀、刘庆率一百余人出降,远远的与诸将谈话,离城数十步,官军疾趋上前,截断其后路,于是擒获。
六月二十三日,裘甫等人抵达越州,王式腰斩刘暀、刘庆等二十余人,械送裘甫到京师。剡城还未攻下,诸将已擒裘甫,不设防备。刘从简率壮士五百突围逃走,诸将追至大兰山,刘从简据险自守。
秋,七月九日,诸将共同攻克大兰山。
台州刺史李师望悬赏,让贼军相互抓捕斩首以自赎,投降数百人,得到刘从简首级。
诸将回到越州,王式大摆宴席。诸将于是请问:“我们生长在军中,久经沙场,今年得以跟从您破贼,但是私底下有搞不懂的,敢问:您刚到的时候,军食方急,却散发粮食以赈济贫乏,为什么?”王式说:“这个容易理解,贼军聚集粮食以引诱饥饿的人,我给他们粮食,他们就不去做盗匪了;况且各县没有守兵,贼军杀到,仓库里的粮食不是正好成了他们的资源了吗?”又问:“不设烽火台,又是为什么呢?”王式说:“烽火台是用来召救兵的,兵都出去了,城中无兵,白白惊扰士民,让他们自己溃乱而已。”又问:“让懦弱的士卒去做侦查骑兵,又少给他们他们人马,又是为何呢?”王式说:“如果是勇敢的劲卒操着锋利的兵器,遇上敌人,不自量力而上前战斗,战死了,就没人回来报告消息,那贼军抵达我们也不知道了。”诸将都下拜说:“这不是我们赶得上的!”
华杉曰:
胡三省注解说,至德年以来,浙东变民起事有两次,一次是袁晁,一次是裘甫。裘甫的事儿并不比袁晁更大,但是《资治通鉴》对王式平定裘甫的记载,却比对张伯仪平定袁晁记载详细得多。这是因为唐朝中叶之后,家家都有私史。王式是儒家子弟,成功之后,记叙就不免夸大。资治通鉴跟着照抄,也就跟着繁琐了。
笔者认为,对王式的神机妙算,发粮食,不设烽火台,都好理解;让力弱的胆小鬼去做侦察兵,就未免是夸大了,也侮辱了侦察兵这个职业。侦察兵当然是要最强健、最勇敢、最聪明的人,他怎么会愚蠢到侦查到敌情不回去报告,而是上前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