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人嗜辣,一顿饭没有辣椒就食不知味,几天不吃火锅就肠胃不适。于是为了满足这口味,遍街遍地的串串,烧烤,饽饽鸡,冷锅鱼扑面而来。走在四川随便的一座小城,也能找到一碗麻辣酸爽的酸辣粉。外人只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只知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可川人真正不舍离弃的竟是这一出生就被浸染的麻辣味道。
最喜欢看川菜厨师做菜,二两肉片,半把青菜,一勺红油,几粒花椒,就能做出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水煮肉片。一块豆腐,几根蒜苗小葱,一两肉末,也能做出一盘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来。
家常麻婆豆腐做起来很方便。中午,我就给自己做了一盘麻婆豆腐。把冰箱里的牛肉粒拿出来解冻了,豆腐在水里肏一下,用刀划拉成小块备用。锅里大火入油,放入豆瓣酱,甜面酱,自制辣椒酱,姜末,蒜末,牛肉粒,炒出香味,再加入豆腐。因为豆腐很嫩,锅铲用得少,来回颠锅让料和豆腐拌匀。加入蒜苗稍微炒一下,起锅撒上葱花,花椒面,家里顿时香味扑鼻。而我就着那盘豆腐,吃了满满一大碗饭。
想当初我在北京出差,无比想念家乡的辣椒,专门找了酒店外一家川渝餐厅。这家餐厅雇佣的都是四川重庆人,据说老板也是重庆的,可菜的味道,总觉得少了一些川菜的麻辣香味。或许,饭菜也会和我们人一样,换个地方,难免不会跟着当地的习俗变一变。就好像到了丽江要披绚丽的大披肩,到了西藏要穿一件藏服一样。那些调料也随之摇身一变,从浓郁火爆的麻辣回归成甜面酱一样柔和的清甜,辣椒花椒们或许还相互赞扬对方的改变呢。可对我这样出差的人而言,那就得每天辛辛苦苦带着老干妈去往餐厅了。后来我给蒋先生打电话,他连夜买了下饭菜,辣椒酱,泡凤爪给我寄过来。收到快递后,我抱着箱子闻着里面的味道,惊喜激动得跳起来。那感觉只有在异乡真正体会过食不知味的人才能想象得到。后来妈妈知道了,就在家做了满满一大缸子的辣椒酱,从那年起,我们家的辣椒酱都是自制的。
每年夏天,妈妈会去市场上买新鲜的红辣椒,二荆条那种,买回来三四十斤,仔细地清洗,然后沥干水,放进木桶,用铡刀慢慢地剁碎。剁好的辣椒里放入青花椒,蒜末,姜末,酱油,拌匀后装进坛子里,上面浇上香油,密封三个月。时间一到,打开坛子后一股浓香扑鼻而来。这时的辣椒褪去了采摘下来时的干辣,被其它调料腌制浸泡,变得更加滋养而鲜亮,尝一口,辣中带鲜,咸中有麻,味道醇厚浓郁得好似陈酿的美酒。妈妈用大大的玻璃瓶装满两大罐带给我。一大瓶就够我吃上三四个月的。平时家里炒菜,蘸酱,煮面条,我都会加上一勺又鲜香又美味的辣椒酱。有时候实在没胃口,就在米饭上淋一小勺,竟也能吃下一大碗饭了。至此更加不舍得离川。有时候想想,这么多年离不开四川,就是因为这些家乡的味道吧。而家乡对我的厚爱就是无论吃多少辣椒都不会上火长痘。看着那些外地过来的朋友同事一顿火锅下去就厕所不断,满脸红痘,真替她们惋惜。也或许,那是她们家乡的口味在奋力抵制这些外来者的入侵吧。就算是少小离家,多年后也还乡音未改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纵然时光雕刻出皱纹,岁月打磨出沟壑,那些血液里流淌的,骨子里深埋的味道,终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离去。
那一碗鲜香红艳的辣椒酱,终是川人魂萦梦绕不忍离开的牵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