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许远方半搂着我,一只手拿着勺子,轻声细语哄着我吃饭。我闭着眼睛,不想看见他,更不想听到他说话,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他的东西。
这是我唯一的可以和他抗衡的筹码,我不和他吵也不和他闹,我就用这种悲壮的方式和他鱼死网破。他把吃的放到床旁边的桌子上,双手抱着我,他的下巴磨蹭着我的额头,像是抚慰我。
我们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打破这份安详。我想到了我的未婚夫,我知道我该向他摊牌了,不管他怎么骂我,我都要向他摊牌。我不仅精神出轨,还身体出轨。虽然我没嫁给他,但我却觉得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在许远方的怀抱里想象着我的未婚夫对我拳打脚踢,狠狠地骂我,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在这世上我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给他了。我对谁都问心无愧,唯独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不是我对他残忍,是我觉得配不上他了。
我躺在许远方的怀抱里无声无息的流泪,我用泪水回报我遇见的每个男人,除了我的未婚夫。我从来没有为他掉过一滴泪。而我却为许远方流过泪,也曾为张云磊流过泪。我用泪水回报他们,回报他们对我的爱。
许远方悄悄的把眼泪替我擦掉,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母亲呵护女儿一样。
我轻轻说了声,我要去上班。许远方说吃饭,吃完饭,我送你。他说着端起碗,又要喂我。我闭着眼睛喝了一口吐了出来,吐了他裤子一身。我又咳嗽,像得了哮喘一样,咳嗽的我眼泪流了出来,震的五脏六腑像要跳出来。
他又拍着我的后背,我趴在他的手臂里。我流着泪小声哭起来,趴到他的怀里哭泣。我不想和他再互相折磨下去,更不想再和他没完没了的斗下去。我感觉我变了,他也变了,变的面目全非,变的面目可憎。我是一个让人憎恶的人,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别人憎恶我,我憎恶许远方。
我喝了一口他端给我的汤,就那一口,我就喝出了那是鸡汤。我从小就不爱吃肉,更不爱喝鸡汤。我爸爸特别喜欢做鸡汤,他每次都喝的很得劲儿,喝的咂咂的响,仿佛那是人间最美味。我看见他喝的那么有滋味,就喝了一口,下一秒我就吐了出来。我喝不了那个味道,我觉得难喝死了。我再也不喝鸡汤,连鸡肉也不吃一口。
他擦掉我的眼泪,擦干净我的嘴,把我放下,说:“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他会做饭吗?我忘了他会做饭,他什么都会做。他会做很多很多我不会的事情,我学都学不会。他每次做饭,我都在一旁看着他,当他的小助手,眼巴巴的等着他手里翻搅的菜,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成了一个小馋猫,恨不能趁他不在偷偷吃一口。
“开饭喽!”他一边用白色毛巾端着热腾腾的菜,一边让我老实坐着,警告我不能乱动。我忍不住用手捏住一口菜放到嘴里,他佯装生气地轻轻打了我手一下,说:“洗手去!”我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做了一个鬼脸,很不情愿地去洗手。他把汤锅从厨房端出来,揭开锅盖,一团白烟瞬间淹没他的脸庞,他的手。他用手把馒头拿出来,馒头太热烫了他的手一下。他龇牙咧嘴的把手在我耳垂上摸了摸,仿佛我的耳垂能冰冷他被馒头烫的手。他又去拿了馒头,拿出来放到我面前,又龇牙咧嘴地说:“现在可以吃饭了。”他总是把拿出的第一个馒头放到我面前,就像我父亲一样,他总是把他吃的东西第一个让我吃。我知道在我爸爸心中,我就是他心中最宝贝的女儿。虽说父亲从不把孩子划分等级,可我爸爸对我最亲对我最好,他对我两个妹妹都没这样过。
许远方和我有说有笑的吃饭,胡侃,时不时就笑了起来。他说的一点也不好笑,我却忍不住笑,笑从心里跑出来,跨过骨头,穿过皮肉,跑到我的脸上,跑到许远方的耳里。许远方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又跑到我的皮肉,跨过我的骨头,最后跑到我心里,停在那里,卧在那里,好像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小窝,好像找到了令它安心的地方。
我从来没对许远方说过我不爱吃鸡肉,更不爱喝鸡汤。
我不说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我心里想着我要去上班,我要去上班。可是我浑身无力,一动全身都痛,像散了骨架一样。
我开始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梦见日本鬼子拿着刺刀要杀我,梦见我身后有一群蛇跟着我,我往前跑,前面无边无际的全是蛇,它们摞在一起,摞成城墙那么高,我进退维谷,不能往后退不能往前一步。我梦见我又回到小时候,回到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看见爸爸拿着叉子挑麦秸秆,那是麦子用打麦机打出来麦粒后剩下的麦秸杆,父亲满头大汗,麦秸秆越挑越高,最后成了一个草垛,又圆又饱,父亲觉得还能往上挑,觉得还不够瓷实,就喊我让我爬上去使劲儿踩,不停的踩。我爬上去,刚想站起来,就陷进去了,陷进去大半身,我以为那些麦秸秆要吃了我,不停地喊爸爸救我。爸爸在草垛下面大喊让我站起来,站起来,告诉我不要怕,吃不了我。我使劲儿站起来,使劲儿往上爬,就像我掉进水里差点淹死,福大命大,让我爬了出来。爸爸笑着说不要怕,接着踩,有了第一次经验我就不怕了,我开始胆大起来,在上面乱蹦乱跳,草垛就像一个弹簧床,我往下踩,它就往下,我往上蹦,它也往上蹦。我越踩越兴奋,越踩越来劲儿。
我慢慢把它踩瓷实了。父亲让我下去,让我跳下去,他说他会接着我。我不敢,我离父亲太远了。父亲告诉我让我闭上眼睛,我闭上眼睛,纵身一跃,就掉了下去。我想我从那么高的上面跳下去一定会摔死,最后父亲接住了我。父亲抱住我的那刻,我睁开眼睛笑了。我看着头顶上的蓝天,那天特别高特别蓝,天上什么都没有,可我却觉得它是那么有趣,那么不怕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我看见屋子里空无一人,我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喊了一声妈,没人理我,又喊了一声林叔,林叔也没理我。我想到了许远方,喊了一声许远方,许远方也没回答我。许远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想起了一些什么,可印象中又不那么真切,我感觉我在做梦,我跑到了我自己的梦中。我想让自己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我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面除了白色,除了灯,什么也没有,四周墙壁贴着带着花纹的墙纸,粉色的,那墙纸里的小花也成了粉色,看上去特别好看。
不知多久,我听见脚步声,我紧紧地盯着门,盯着门把手,门把手慢慢转了起来,露出一条门缝,门缝越来越宽,越来越大,我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让我紧张起来,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许远方。许远方朝着我走来,我看着他,眼不眨一下,他走到我面前,坐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说:“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看着他,就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从来和他不认识一样。他微笑,说:“是不是饿了,饿坏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我没说话,他亲了亲我的手放下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端着一个陶瓷白色托盘,托盘里都是我爱吃的,也是许远方经常做给我吃的,有葱炒鸡蛋,有红烧茄子,还有一盘酱牛肉。我是不吃牛肉的,自从跟许远方生活在一起后就开始吃牛肉。许远方爱吃牛肉,一天必须有一顿牛肉,他给我讲了一大堆吃牛肉有益身体健康的话,我还是不吃。他哄着我吃了一块牛肉,又逼着我吃了第二块,第三块。每次他吃牛肉的时候,都会千方百计让我吃上几口。他总会把他夹的第一块牛肉放到我碗里,我连忙挡住,却还是挡不住他往我碗里放牛肉。他让我都吃了,一口牛肉都不能剩。
我抬起头问他,“是不是真的?”他不明白的问我什么是真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自动过滤了那些不好的画面,我有些模糊印象,但记不清太多了。“你发烧了,吓死我了。还好退烧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贴在我的额头上,仿佛他的手就是温度计。一摸就摸出了我的体温。“不烧了,吃完饭,还得吃药。”
他半搂着我,我靠在他身上,说:“昨晚是不是真的?”“什么真的?”他一边端粥一边喂我。我扭过去,说:“你是不是用强了,是不是凌辱了我?”他不说话,继续把饭勺放到我嘴边。我的脸转向一边,他手中的勺子也转向一边,紧紧的跟着。我拿吃饭威胁他,胁迫他,让他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和答复。我始终不相信他会那样对我,可我潜意识里却觉得他那样做了。
“你这是犯法的,你强,”我没有说下去,我也说不下去了。
“你先吃饭,吃饭后,我再对你说。”
我冷冷地说:“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他不说话,手中的勺子就停在空中,像一个空中飞人,突然就静止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吃饭,吃完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吃饭,怎么骂我怎么打我。”
我不想听见他说话,一句话都不想听见。我淡淡地说:“我想回家。”“吃饭,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家,我再也不会找你,也不会缠着你。”
我用冷漠拒绝他的示弱。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已经答应了我妈妈给我提的亲事。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这次去沙漠之前,我就会举办婚礼。如果你愿意,我想邀请你参加。”
他再喂我的吃饭的时候,我不再拒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擦掉我的眼泪,我在他肩膀上恸哭。
吃完饭,他端着托盘站在门口,背对着我说:“月儿,你快点好起来,你好了,才有力气找我报仇。对了,你公司的人打过来电话问你怎么没去上班,我给你请了病假。你现在也没办法上班,就在这里好好养病。我来照顾你,”他苦笑一下,说:“反正也是这一次,也就这几天,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你就先耐着性子忍一忍,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说完,他就走了。
没过一会儿,他端来温水,让我吃感冒药。他走的时候,我叫住他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说真的,还说他是独生子,他妈妈逼他逼的很紧,他压力很大。他去沙漠就是为了躲避他妈妈施加给他的压力。他现在不想坚持了,该认输了,他说他很累,身心疲惫不堪。我问他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他苦笑着说:“很快吧。”说完,他双肩一耸,说:“这样也挺好,对我好也对你好。何乐而不为,只要大家都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说不出的难过。
在许远方的细心照料下,三天后,我就好了。第三天晚上,他说他想带我去散步。我开始不想答应,一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就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树叶全落完了,眼前光秃秃的一片。我和许远方肩并肩走在他小区的公园里。这个公园很大,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我把手装在上衣口袋里,他的手放在子口袋里。我们竟然无话可说,好像能说的都在心里眼里说了一遍,全都说了。
“这是你的家吧?”我没话找话。
他扑哧一笑,说:“就是缺个女主人。”我没说话。他看向我说:“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我转过脸去不看他。
“你未婚夫,他,对你好吗?”许远方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说好,可我觉得他和许远方相比,他对我一点也不好,他没法和许远方相比。如果不和许远方对比,他还说的过去。我只好淡淡地说:“就那样吧!说不上好说不上坏。马马虎虎吧!”
我觉得马马虎虎这个词总结的还比较到位。
“这些天,他没有联系你吧,没有给你打过一次电话吧!”
我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
“如果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干嘛非要和他在一起。”
“我需要一个家。只有他能给我,只有他愿意给我。”
“如果说,我也愿意呢?”
我又沉默,这次沉默是拒绝回答。
“我知道答案了。”他笑了一下。
“说说你的那个她吧,她是不是漂亮,家世又好还又温柔贤淑?”
这次换他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笑了一声,说:“有什么用呢?”
“我能再拥抱你一次吗?”
可能是上次那晚给我留下了阴影,我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他说他懂了。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可能是我不爱他吧。”我笑了笑,低下头,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地面上什么都没有,连叶子都没有。
“我希望你幸福。”
“谢谢!”
我没有说祝你幸福,许远方。我觉得我不用说出来,我把他存在心里就行了,默默祝福他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他开车把我送回家,送到我房间的门口。我没有请他到我房间坐,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说:“如果没事儿,我就走了。”
我点点头。他又回头说:“那……我走了。”我笑着对他点头。
他回了三次头,我知道我们这次再也无法回头。我也无法回头。
我和许远方断了联系,就这样断了线。我还像以往那样上下班。我尝试着让自己爱上我的未婚夫,尝试着接受他,这样我就能忘掉许远方,真正的忘掉他。
我想等来年,我就去看沙漠,去看沙漠里的太阳,风,沙砾,我还要看骆驼,我要好好看一看沙漠。
一切都在走上正轨,我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总是有的没的恶心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一开始,我没想那么多,我觉得可能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公司开会的时候,我说吐就吐,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说,就捂着嘴跑了出去。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才恍然大悟,我可能怀孕了。
这次例假一直迟迟不来,盼星星盼月亮盼亲戚,它像和我做对似的,不管我怎么样,该不来还是不来。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生怕别人发现,我就去药店买了验孕棒。
当我看着那上面的杠,我傻了,感觉天要塌下来了,浑身发冷。我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除了许远方,没有第二个人。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许远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未婚夫。眼看婚期越来越近,我却在这个时候出事。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最不想看得到就是这个结果。
我真的没有准备好,真的没有做好这个本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的消息。我妈妈天天盼着我早点结婚生子,这下好了,有子却没结婚。
虽然这个社会包容度高了,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还是有些保守。如果不是那晚,我什么事儿都没有。许远方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看我出丑。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知道我最后还是输在他手里。
我一个人不敢去医院看妇产科,我也没去过,我从电视里看到那些女医生的眼神能杀人,比锋利的刀子还锋利。我不敢想,完全不敢想象。
我必须做个了断,我觉得这辈子我完了,以后谁还会要我,谁还敢娶我。我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来想去,我只能找许远方,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去了那栋小别墅,却见门锁着。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许远方父母的家。
我敲开门,是许远方母亲开的门。我摘下口罩,她一看是我,立马浮出不悦,冷冷地说:“你害的我儿子还不够吗,还有脸来?”我强忍着,说:“我找许远方,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她说许远方不在家,不等我说话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只好等许远方,只好死等,不放弃一线希望。我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许远方。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见他和一个漂亮女孩有说有笑回来。我没看错,我心想自己真傻,男人的话骗人的鬼。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可我不能哭,我擦掉眼泪,上前大喊一声远方。许远方愣了一下,他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他旁边的女生轻声说:“有人叫你,小远。”许远方慢慢回头,我把口罩摘下来,抑制住眼泪,想让自己笑,却怎么笑也笑不出来,只能靠硬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我有事找你,你有时间吗?”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说:“你先回去。”说完,他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肩膀。我低下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许远方走到我身旁,问我什么事儿。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完全变了一个人,变的很陌生。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对他说,万一他不认账,我该怎么办。我现在骑虎难下,形势对我来说很不乐观。
他的胡子没了,头发也短了,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
“你没去甘肃吗?我以为你不在北京?”我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先和他聊天。我承认,我心里有他,一直都有他。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就因为那晚,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也是因为那晚,我现在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我能说我活该吗,我觉得我很被动,很被动。如果许远方不帮我,我就不知道找谁了。
“没有!”他淡淡地说,很礼貌一笑。
“我,我”我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结婚了,月儿。我的未婚妻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位。”
“她和你很般配,你们会很幸福。”
“谢谢!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快了!”
“祝福你们幸福!”他淡淡的说,没有表情,也没有哀伤。原来,我在他心中也就如此。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我强忍住悲伤,说:“我有件事想求你,我不知道该找谁,只好来找你。”
“什么事,你说吧!”
“我,”我低下头说:“我怀孕了。”
“什么?你怀孕了,谁的?”
我咬着牙,像是做亏心事,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的。”
“你说的是真的?”
我分不清他是喜悦还是戏谑,到了这个节骨眼,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儿算哪儿。
“你未婚夫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我没脸见他。”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你想怎么办?你想让我对你负责?”
我看着许远方的神情,如果他说一个不字,我就和他同归于尽,反正我不想活了。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的未来毁了,被我眼前深爱的男人毁的破碎不堪。我连往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他慢慢走到我眼前,上前轻轻抱住我,说:“把它生下来,我们结婚吧,我们给他一个家。”
我在他怀抱里里泣不成声,我现在怎么面对我身边的人,他们怎么看我。我未婚夫那边就等着举办婚礼把我接过去。我现在不嫁,已经来不及了。
我连反悔的余地都没了。我哭着说:“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就等这一天,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找你,你是不是知道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他不停抚摸我的后背,等我情绪稳定下来,说:“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他擦掉我的眼泪,牵着我的手进去,进去他的家门。
许远方妈妈和那个女生正开心的笑,看见许远方牵着我的手进门,立马拉下脸,说:“小远,她是谁?”
许远方看了看我,我生怕许远方耍赖不认账,生怕他让我下不来台。他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带着我走到他妈妈面前,说:“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做什么说什么。之前我带你见过,她是张晓月。妈,我宣布一件事儿,我要和她,和张晓月结婚。”
“没门儿!她想要进这个家,没有我的同意,休想。”
“妈,月儿怀孕了,怀的我的孩子。”
他妈妈还是说了恶毒的话,尖酸刻薄的话,“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就是你的种,我不信,说不定她和哪个野男人有的却赖在你身上。”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我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最后的理智。
许远方一只胳膊搂着我,说:“我知道是我的,我能确定是我的。”
“你拿什么确定?”
“她打的什么心眼,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傻吧,儿子,她害的你还不惨吗?你又是为她要死要活的,她哪点好,哪儿点比得上其他女孩,在大街随便拉一个都比她强。”
如果不是我怀了许远方的孩子,我早就走了。我才不会这样听她的侮辱。
“妈,您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娶月儿娶定了。”
“你敢,你要是踏出这个门,就再也别认我这个妈,我没你这个儿子。”
“妈!您别逼我,我要是死了,就是您逼死我的。”
许远方拉着我就往外走,“站住,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就再也别回来。”
许远方说着拉着我往前走,“你给我站住,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有未婚妻,我们家和她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是不是非要我们蒙羞,非要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我掰开许远方的手,他紧紧地攥着,眼神在说不要月儿,不要这样,我说:“我不会要你儿子,也会抢走你儿子,你让他陪我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吧。我是第一次怀孕,请您体谅我,我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儿,只能怪自己太天真,也算我倒霉,就算我很不情愿,我也认了。只不过,我一个人不敢去打胎。如果有什么让您对我产生误会的地方,我向您说声对不起,还请您原谅。当然,我也不奢求您的原谅。我也不想看到今天这个地面,我和远方的事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也请您原谅他。”
“月儿!”
我走到门口,忍住悲痛,昂起头,看着天花板,说:“你明天上午有时间,陪我去趟医院吧!我在这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找你!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说完,我就走了。我听见许远方大喊我的名字,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追过来。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罪有应得。我就是自食恶果,我不应该给许远方打电话,更不应该让他回来。到了现在这一步,我才明白,我和他一点也没可能,一点可能的希望也没有。
他拽住我的手臂,我冷冷地说:“我们没什么可说。”“月儿,我不会跟你去的,我不会答应你把孩子做掉。你要是做掉,我就恨你一辈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你要我怎么办?我还怎么嫁人?我现在嫁人都没法嫁了。你家人觉得丢人,我家人难道就不觉得丢人。”我恨恨打了许远方一巴掌,说:“我恨你,恨死你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们一家人。是你们杀死了我,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孩子。”我像疯了一样,双手打许远方。许远方把我抱住,说:“对不起,对不起,月儿。”
“要不是那晚,你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有今天,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懂不懂啊,懂不懂?”
“对不起,对不起,月儿。”
许远方把我送到我家,他和我一起进了我家。他看了一圈,说:“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也没变。”
我让许远方坐在书桌上的椅子上,那张椅子有我和他太多的记忆。我们为了抢这张椅子,大打出手,谁也不让谁。有几次,他故意难为我,以为我不敢。他笑着说有本事你就坐我腿上,我说谁不敢谁是孙子。说着,我就横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他耍无赖说这没什么难度,不算数。我说那怎么样,让他示范一下。他肯定没怀什么好主意,他指了指自己的腰,我骂了他一句不要脸。他说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把我抱在他大腿上,把我的双手抱在他的脖子上,说像这样。他这人好起来真好,坏起来也是真坏。他竟然给我来真的,问我敢不敢,说着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我可不像他那样没羞没躁,急忙要下来。他抱住我不撒手,开始解我的腰带,我像老鼠一样趁他不注意窜了。他在椅子笑的捂着肚子疼,说:“我就说吧,你不敢!”我还是嘴上逞强,说:“谁说的,有什么不敢的。”他笑着指着我说我敢打赌,你不敢。“赌什么?”“赌什么不重要,反正你不敢。”我趁他不注意,上去拧住他耳朵,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我拧着他的耳朵让他站在角落面壁思过,看他还敢不敢取笑我。
他坐在这张椅子画画的时候,我从来不打扰他。我就是喜欢看他画画,至于他画什么,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画画的时候,是他魅力四射的时候,发着耀眼的光,让我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宝贝。
他摸了摸这把椅子,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书,说:“还看书吗?”“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看会书。”
“最近在看哪本书?”他从左到右浏览了都有什么书。
“《青衣》!”
他从里面拿出《青衣》这本书,翻看起来,说:“看完了吗?”“看了一半。”“好看吗?”“还不错。”“有时间,我也看一下。”
他看见桌子上的铁盒子,说:“我能打开吗?”我点了点头。他打开的时候,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倚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正好可以看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打开以后,里面都是他的画,他惊讶地说:“还留着这些?”“等你成知名画家,我还等着当亿万富翁。”说完,我不由笑了,他也笑了。
“你要是生活遇到难处就告诉我。”
“你指的什么?”
“不管是什么!”
“你要用钱收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儿,我就是想帮你,想让你过好一些。”
我不由一笑,说:“烦你费心了,我一个人生活的很好。”
我发现我真的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他真的是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从上衣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到我面前,说:“这个给你。”“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把它放到我手里,说:“你在这儿买一套房子吧,别租房子住了,密码是六个零。”我不解地看着许远方,说:“什么意思?”我顿时觉得站在我眼前的许远方陌生起来,可怕起来,丑恶起来。他终于原形毕露,终于露出另一副嘴脸。原来,他是这样看我。我把银行卡砸到他脸上,说:“滚!”他走的时候,我说:“明天九点,你陪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