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自杀了。
从他所在的直销公司的七楼楼顶跳了下去。
强子自杀前报了警,所以他跳下去不久警察就赶到了。
警察封锁了现场,禁止任何人出入。直销公司的相关人员也都被控制了起来。
强子在现场留下了一封遗书,诉说了他对父母家人的愧疚之情,控诉了直销公司实为变相传销公司的种种恶行,警醒世人切勿再次上当受骗。
收拾强子的遗物时,一张卡片从我手中的一摞书本里掉了出来,躺在了地上。
我俯下身子把它捡了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The Bucket List”(遗愿清单),我想强子应该是看了电影《遗愿清单》,从中受到启发,故而也给自己列了张遗愿清单。
下面是清单上的内容:
1>请爸妈来北京看看;
2>让爸妈坐一次飞机;
3>吃一次全聚德烤鸭;
4>爬一次长城和香山;
5>对方媛表白;
6>给爸妈留下一笔钱。
强子在前面的四个列项后面都打了勾,“带爸妈来北京看看,”强子的确说过他来自贵州一个很偏远很闭塞的小山村,父母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成日守着一亩三分地讨生活,一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农民生产方式,所以带父母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成了他的一大夙愿。
两个月前,强子意外的获得了一笔财富,他打电话给他哥让他哥把父母接到北京来玩了两天。
强子白天带他们去看了故宫天坛后海等名胜古迹,晚上则安排家人睡在学校招待所。
强子体恤父母年老体弱,去的都是老年人适合游玩的景点,而并未选择自己一直想去的长城和香山。
那几天强子难得的没有去打工,全天都陪着父母游北京。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强子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地微笑,很兴奋地跟大家汇报今天带父母去哪里玩了,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看着他掩饰不住地骄傲和自豪,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强子是好样的,他的父母拥有这样好的儿子该是多么幸福啊!
强子的父母和哥哥是坐飞机回老家省城的。起初强子的父母是不同意坐飞机的,觉得太费钱,执意要坐普通硬座回去,但拗不过强子的坚持,只得顺从了。
“吃一次全聚德烤鸭”,在那晚熄灯后照例举行的宿舍卧谈会上,室友们胡吹海侃自己吃过的天南地北各路美食,热烈地相互交流着各自味蕾体验,强子一直沉默着,直到大家说起了全聚德烤鸭,强子才插了一句话:“我好想尝尝。”
他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良久,我说了句:“下次我请你吃吧。”他很开心的答应了,不久,小小的宿舍便响起了他的呼噜声。室友们于是也不再聊天了,各自沉沉睡去。
对于这一点,我很内疚,我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
那时候我碰到了心仪的女生,肾上腺激素爆棚,每天忙着在她面前孔雀开屏,展示我雄性动物的魅力,对于强子的这个承诺早忘到爪哇国去了,没成想强子却认真了,我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爬一次长城和香山”,刚进大学,班委会就组织大家去爬了长城,不久又去了香山,后来是北京的所有名胜古迹玩了个遍。
那时候同学们刚从高考独木桥上杀遍千军万马才获得了首都这所全国著名学府入场券,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便肆意挥霍着青春和荷尔蒙,翘课睡懒觉玩游戏泡妞到处玩。
而强子进入大学后但凡有点时间都会去打工挣钱,除了上课,整天见不着人影。
同学们有时会去强子打工的那家餐馆吃饭,强子总是热情的招呼大家,帮大家点菜,告诉大家哪个菜好吃性价比高,哪个菜不要点又贵又不划算。
等同学们都吃饭的时候,强子则在旁边忙着收拾碗筷抹桌子扫地,一刻不停。看着强子忙碌的身影,大家嘴里吃着心里却都很不是滋味。渐渐地,同学们便不再去强子打工的餐馆吃饭了。
“写一封情书给方媛,”方媛是我们院的系花,有着如梦幻般的容颜。在没见过方媛之前,我一直对于用如花似玉这个成语来形容女子没有任何概念,但见到她以后,我认为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她非常贴切:肌肤白润如玉,脸庞如牡丹花般绚丽夺目。
强子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方媛的时候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他把对方媛的惊艳全写在了脸上。而方媛早就习惯了雄性动物对美色的贪恋,她不动声色的从强子旁边翩跹而过,对强子那道贪婪追随着自己的目光恍若无睹。
作为一个从上初中起就开始泡妞、阅女无数的业界老司机来说,方媛美是美,但要像强子这般惊诧也不至于,我认为这家伙要么是没见过美女,要么就是对方媛上心了。
自从见过方媛以后,强子眼里心里就只有方媛了。他打听到方媛班级每周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时间,一次不落地准时出现在哪里。
别人上课要么认真听老师讲课,要么看小说睡觉吃东西,而强子上课却一直痴痴的看着方媛,久而久之,整个院里的人都知道强子暗恋方媛的事情了。
方媛并没有男朋友,虽然追她的人有一个加强营,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眼光太高的缘故,竟然一个都看不上,这些人里面不乏官二代、富二代、大帅哥以及像强子这样的贫二代暗恋者。
那段时间强子在宿舍和大家谈论的最多的就是方媛:方媛今天穿了身绿色的连衣裙,好美!方媛舞跳得真好!方媛不但舞跳的好,画也画的好!方媛不但舞跳的好,画也画的好,还弹得一手好琴!
既然这个方媛在强子的心目中是女神般的存在,何以强子却在这个列项后面打个大大的叉呢?
我想起上个月的一天晚上,强子突然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嘴里不断骂着方媛下贱无耻之类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强子对方媛的态度一夜之间竟天壤之别呢,我决定跟踪方媛一探究竟。
方媛的宿舍就在我宿舍对面,她进出必须要经过我宿舍楼下。吃完晚饭以后我从书桌上随意拿了本书搬了根凳子坐在宿舍门口的走廊上佯装看书,实则是盯着楼下进出人员。
方媛和她的一个室友从外面吃完饭回来以后进了宿舍,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她们又一起出来了,两人手上都拿着几本书。我把书和凳子放回宿舍,换了本狄更斯的《雾都孤儿》,下楼跟了上去。
我不敢靠她们太近,怕被察觉,所以一直远远的跟着。
她们穿过了宿舍区、一片绿化带和几幢教学楼,往北面的图书馆方向走去。
眼看着要进图书馆了,我加快脚步紧跟了上去。
到了图书馆,她们上了电梯,我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期间每层都有人进出,到了第五层的时候,她们出了电梯,我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们走进了电梯对面最左边的一间自修室。
我看到方媛坐在了右边靠窗的中间位置,便在靠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连三个晚上,方媛都会在固定时间到这个自修室学习。我之前已从她的同班同学那里打听过,方媛白天从不逃课,是个典型的好学生。
跟踪了几天,没发现方媛有任何异常情况,我心下狐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强子对方媛大为改观呢,会不会是强子因为表白被拒而恼羞成怒呢?但细想一下似乎又不太可能,至少我认识的强子不是那种被别人拒绝就会轻易发脾气的人,他开朗豁达,乐于助人,是个典型的没脾气的老好人。
我决定继续跟踪方媛几天再说。
到了第四天晚上,吃完晚饭,我一如既往地搬根凳子拿本书在走廊上盯着方媛。
不久方媛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不过这次和平时不一样,只有她一个人,装扮与平时也不一样,远远望去少了点清纯而多了些成熟性感的味道。
我把书和凳子放回宿舍,随手从桌上拿了本书缓缓走下了楼梯。
方媛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去自修室,而是往学校门口走去。
出了校门口,她拐了个弯往一条小巷子方向走了会儿便停下了,像在等什么人。我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借着拐角处隐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辆玛莎拉蒂开到这个巷口停了下来,我听到了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接着这辆车就开了出来。
我急忙上了一辆停在校门口的的士,让司机跟着前面的玛莎拉蒂。所幸一路车流颇多,玛莎拉蒂开得不快,我坐的这辆的士才顺利地跟上了它。
行使了约摸半个小时,玛莎拉蒂在一个豪华的大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方媛和一个肥头大耳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下了车,往酒店里面走去。
我赶紧付了钱给司机,下车跟进了酒店。
那中年男人紧搂着方媛的腰肢往大厅一旁的西餐厅走去,看样子是要去吃饭。
我扫了一眼整个大堂,在大堂一角的欧式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地方正好远远地对着西餐厅的大门。
想着他们吃饭一时半刻不会出来,借着这个空档,我开始观察起酒店的大堂来:大堂四角由四根大理石柱支撑起来,大堂中间垂吊着巨型水晶灯,四周墙壁和地面全部铺满了大理石,在水晶灯的反射下熠熠生辉,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打量完大堂以后,我看到沙发旁边的报架上放着一些报纸,便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看起来,同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瞅瞅西餐厅门口。
约摸半个小时以后,中年男人搂着方媛从西餐厅走了出来,一路有说有笑地往大堂另一边的电梯走去,期间两人还互相贴脸摩挲,状甚亲昵。
看他们走过来了,我用报纸遮住脸,待他们走入电梯后我起身跟了过去。
电梯是到三楼的,电梯旁边的平面导图显示二楼以上为客房区,我就是傻子都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了。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我急切地从酒店冲了出来,跑到路边干呕起来,“娘的”,我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用力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看到石头飞起了一道弧线,接着滚落到了马路上的下水沟里,“贱货!”,我咬牙切齿地骂道。
坐计程车回学校的路上,我决定替强子出口气。
我在校门口的林荫道上足足等了有两个多小时,才看到方媛的人影。
我站在树干后面,等她从我身边走过后,我冷冷地说道:“好一朵白莲花!”
方媛先是吓了一跳,待转过身来看到我以后,用审视地眼光在我身上探查了一番后正欲转身,我接着说道:“没想到所谓的系花原来是个如此肮脏不堪的女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干,什么床都能上,真是无耻至极!”
方媛脸色立刻变了,“你跟踪我,”,我哼了一声,鄙夷地说道:“怎么,被我发现了你的真实面目慌张拉?”她冷冷地说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用力甩了方媛一记耳光,气愤地说:“枉费强子对你一片深情,把你视为女神,以为你心地纯洁,品行高雅,没想到却是个如此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我真替强子不…”
方媛没等我把话说完,狠狠地回了我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谁啊,轮得到你来教训我,等你爸生意破产,债台高筑,每天被高利贷追着砍,你妈常年身体不好、丧失劳动能力、你借遍所有的亲戚都没有一分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能如此正义凛然、洁身自好的时候再来教训我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愣在那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半晌以后,我沮丧地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教训方媛,如果易地而处,保不准我也会去傍富婆做鸭子,当然前提是有富婆看得上我。
我想起了强子喝醉酒那天的模样,他一定是跟踪过方媛,想瞅着机会对她表白然而却意外地看到了这一切,才会对方媛如此失望、如此痛恨吧。
那晚上强子说了很多胡话,大多是骂方媛的话,骂她不知羞耻,自甘堕落,骂着骂着就痛哭了起来。
有句话叫爱之深、恨之切,说的就是此时的强子了。
他一定不知道方媛这么做的苦衷吧,如果他知道了还会这么恨方媛吗?
他是带着对方媛对这个世界的的恨和失望离开人世的。
我想起强子离开人世前跟他的一个铁哥们-李煊有过紧密的接触,他是通过李煊的介绍才进入传销公司的,我只有找到李煊问清楚强子自杀前最后的活动轨迹才能清楚他自杀时的心路历程。我决定去找他。
我在李煊的宿舍找到了他,这小子有课不上正蒙头睡觉呢。
我心头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冲上去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朝他怒吼道:“强子都被你害死了,你他娘的还睡得着,你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李煊被我这么一骂,径直从床上跳了下来,被子也掉到了地上,他激动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害死他了,没错,那个公司是我介绍他进去的。但后来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劝他赶紧收手,谁知他不但不听,反而继续往里面投钱,以致最后无法自拔,这能怪我吗?”
我怒道:“要不是你一开始就在他面前天花乱坠地胡吹海侃,给他画个大饼,他又怎么会踏上这条不归路?你就是个害人精,你是间接害死他的杀人凶手!”
李煊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木然的看了我一眼,颓丧地坐在了床上。
我平缓了语气,对他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想问清楚你们那个公司是个什么公司,具体是干什么的。”
李煊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就是个直销公司,售卖高端西服。”
我问道:“以前强子说过这种西服卖得很贵,要几万一套对吧?”
李煊答到:“是的,一般是一万以上每套,最贵的有四五万一套的。”
我又问道:“这么贵的西服有人买吗?你们是怎么销售出去的?还有你们的酬劳是怎么结算的?”
李煊回道:“最开始一两个月大家都能卖出去两三套,但后来就很难卖出去了,前一两个月基本都是通过公司给大家的一些客源卖出去的。酬劳是按业绩提成的,每卖出一套提成四个点。”
他看了看我补充道:“强子就是因为在第一个月一下子卖了三套西服赚了一万多,觉得这钱好赚来得快,所以才马上跟公司签合同交了一笔钱作本金的。”
我点点头,应该就是那个月强子赚了些钱,所以请他父母和哥哥来北京玩了一趟。
我接着问道:“既然是靠销量提成,那卖不出去大不了没提成就是,可强子怎么好好的会因此走上绝路?”
李煊解释道:“没签订合同前是按销量提成,签订了以后每个月就会有任务的,只要任务没完成就会倒扣本金。最开始我也赚了些钱,于是跟公司签了合同后交了本金,但后来我见衣服不好卖,就补交了一笔钱及时退了出来。我还劝强子也赶紧退出来算了,及时止损最重要。可强子他不听,他被公司扣了一大笔钱后不甘心,想再赚回来,又把自己以前打工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继续做,结果是衣服卖不动,本金越扣越多,到最后还欠了公司八九万,他一定是因为这个而自杀的。”
听了李煊的话,我有那么一刻陷入了沉思:强子发现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女神竟然会因为金钱而自轻自贱自甘堕落,于是在心灰意冷之下转而疯狂地追求金钱,然而现实又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把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打工赚回来的血汗钱都投了进去,他很不甘心,继续往里面砸钱,妄想连本带利的赚回来,谁知老天爷没给他这个机会,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我正沉思之际,忽然听到李煊说了句:“那个方媛也做过这个。”
我立马凝神问道:“也是你介绍进去的?”
李煊点点头,说道:“我当时刚做那个,想多介绍人进来发展下线,就到处吹嘘自己赚到钱了,她可能是听说了吧,就主动来找我,让我带她一起做。”
“这么说你同意了?!”我问道。
李煊答道:“是的,当时她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感到很诧异的,我看她穿的用的都挺讲究的,所以一直以为她家条件还不错,没想到也会来做这个。”
“强子知不知道方媛也做这个?”
李煊摇摇头道:“他不知道,我知道强子暗恋方媛,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
从李煊的宿舍出来的时候,我决定再去找一次方媛。
我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看到了方媛,在她走出食堂门口的一刹那,我截住了她的去路。
方媛对于我的出现并不意外,她冷冷地看着我,我示意她去旁边的花坛边说话,她一言不发地跟我走了过去。
到了花坛边,我转过身问她:“你也在强子的那家公司做过?”
她面无表情地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因为做这个亏了钱才跟了那个大款的?”
方媛看了我一眼,说道:“我爸爸生意破产借了很多高利贷,每天被那些人追债,我妈妈身体不好,我急需用钱,听说李煊做直销生意赚到不少钱以后我就去找他,也想通过这个赚点钱,但除了开始一个月赚了点钱以外,后面一直在贴钱,我开始慌了起来,这个时候我爸以前公司的一个合伙人找到我,跟我说只要我同意和他在一起,他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我,开始我没有同意,后来放高利贷的砍伤了我爸爸,我才答应了他。”
我问道:“那他有没有帮你家还债?”
方媛点点头:“自从我跟了这个人以后,放高利贷的人再也没来过我家了,他还借钱给我爸重新开了个公司,给我爸介绍了不少的客户。”
听完方媛的话,我直觉方媛和她爸爸有可能被下了套,但我没有证据,不能妄下论断,我隐隐觉得方媛这是在饮鸠止渴,最后会害了自己。
那天,我大汗淋漓的抱着篮球从外面刚回到宿舍,室友丁亮立马凑过来一脸坏笑着说:“海峰你知道吗,出大新闻了!”
我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什么新闻?”
“系花方媛你知道么,原来做了有钱人二奶了,今天那个大款老婆找到方媛宿舍,把方媛狠狠地打了一顿,还撕破她衣服拍了照片说要给学校领导看呢。”丁亮故作神秘的说道。
我吃了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丁亮拍了拍胸脯说:“当然是真的,骗你干什么。没想到方媛表面清纯,骨子里却这么下贱,她就是个婊子。”
看着丁亮一脸鄙夷地说着这些话,我心里生起一股无名怒火,朝他吼道:“你小子积点口德行不行,嘴巴怎么这么脏,不就是跟人家表白、人家没有答应嘛。”
丁亮怒气冲冲地说:“你他妈吃枪药了,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好心告诉你这么大的新闻,你倒好,居然还朝我发起火来了,难不成你也暗恋她看她被打心疼啦?”
我狠狠地把篮球扔在了地上,拿起水桶走进卫生间,一脚把门踢上,把桶子放到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调到最大水量,任水打在水桶里发出刺耳嘈杂的声音。
外面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估计是丁亮发火甩门出去了。
我看着四溅的水花开始思忖起方媛的事情,我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早晚会有败露的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可以想象得到方媛发生这种事,估计在学校也是呆不下去了。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方媛,听说她已经退学了。
一周以后,我突然收到了方媛的一封信,她在信里说那个大款老婆后来又去找过她,跟她说半个月前有一个戴眼镜皮肤黝黑的瘦小个小伙子找到她,告知她老公出轨的整个过程,她听说后雇佣私家侦探经过调查以后掌握了大量证据,目前正向法院起诉和大款打离婚官司,同时还告之了她爸爸公司之所以破产是因为这个大款和竞争对手里应外合,合伙侵吞了她爸爸公司的财产,她说她恨透了这个大款,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方媛在信里没有明说那个人是强子,但我知道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强子。
强子的遗物已经整理好了,我把它们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强子的床上。
辅导员说明天强子的哥哥就会来拿走它们。看着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我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强子的音容笑貌:他伏在书桌上认真看书写字的样子,他躺在床上睡觉时候的样子,他吃饭吧唧嘴巴的样子,他傻笑时候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那么清晰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忘都忘不掉。
正在我陷入对强子的回忆之际,一阵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不是自己的,我顺着震动声源找去,原来是强子的手机在响,他的手机被我放在了一个大纸箱里。
手机一直在震动,我把它从纸箱里拿了出来,按下了接听键,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电话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喂,你是宁小强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里又接着说道:“这里是北大医学部附属第一人民医院,我要跟你说明一点,虽然你的肺癌已经转移到骨髓,但你不能就这么完全放弃了,只要治疗方法得当,还是有转机的,至少是可以适当延长生命的。”
啪的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喂,喂,你在听吗?喂……”电话那头依然在急促地说着。
我捡起手机,把它关掉,此刻,我已什么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