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大喜欢了南子十几、二十年,下决心娶她就用了一天。
三老大是个很直很直的人,也非常的简单。以前他和送老三没什么来往,后来上门取提亲,送老大也从没给他过一个正眼。送老大本来就觉得生女儿就是一个好处都捞不着,还得把人送走,遇到三老大这么一个什么都没的人更是铁了他这想法。三老大把自己妈葬了不久后找了一次南子,跟她把心里话掏心掏肺地说了一通,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说,但也说了,从小送老三就不喜欢他,现在他除了这房子什么都没了,南子如果不愿意跟他也不打紧,如果愿意,就等上个把年,守了老母的丧就上门提亲。南子也是个爽快的人,唯独对三老大这事一直扭扭捏捏,这下好了,三老大什么都说了,她也直截了当,说这丧她陪着一起守,别说三年,多久都肯等。
三老大听完心就软了,知道自己拗不过南子,心想不能让个姑娘每天陪着自己守丧,还没个名分。隔天他上老母坟前跪了一天,希望老母能理解,也告诉他自己终于要成亲了。老母的坟就挨着自己老父亲,老父亲走得早,这下他有了老母陪,自己也是该有个家了,南子又那么好。在父母坟前说着说着,心里这算盘也都打好了,第二天三老大就穿了老父亲留下来最好的衣裳,聘礼自己实在什么都没,拿了自己家的地契就上门了。
南子早就在家里巴望,她也知道做女的得有点矜持,就在家里窗户口张望,不敢去门前。一大早就看到三老大来了,心里喜出望外。三老大昨天就听南子说了提亲这事,自己没说同不同意,心里也有了数,早上就坐在屋里等着三老大。人一来,大家虽然不来往,人也是熟的,看到三老大两手空空意料是在意料中,还是没个滋味,再怎么自己也养了南子那么久。这送老三脸色是黑得很,一旁南子他妈也没差到哪里,都不直眼看三老大,尽顾着照顾家里唯一的男娃。南子的两个妹妹都为南子高兴,是她们把三老大迎到屋里。进屋看到这气氛,三老大也觉得不妥,笑着说了来历,拿出自己家的地契,说自己家什么都没了,还是得表示表示,南子见了马上制止。送老三露了一分满意立马收了回去,南子她妈看了送老三一眼,送老三接了过来,告诉三老大,要娶南子可以,还得加上房契。
南子立马就哭了,说自己这成亲等于白忙活,自己什么都没有。三老大倒没有犹豫,扶起了南子,好声好气地说这房子是家里唯一的根,送出去等于什么都没了,等娶了南子,就给南子管,请二老放心,今后一定对得起南子。二老看到这情景也不能多说什么,想是都说这份上了不能再为难人,否则以后村子里也落得个坏名声,而且这三老大为人忠厚,都说把房契给南子了一定会给,还送走了一张嘴。丈母娘嘴里唧唧歪歪没停过,但这丈人也就这么当上了,她这丈母娘再多不满意也得当。南子擦了眼泪,和三老大一起谢过了二老。
就这一出以后,送老三自己什么也没倒贴,拿了个地契,送走了南子,心里也满意。南子问三老大地都没了以后怎么办,三老大倒不急,说虽然地契给了,但毕竟也是一家人,你也得吃饭不是,老丈人不会就把地收了,以后还是耕这块地,靠这地活。南子总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让三老大一无所有,这房契一定要抱住,今后要死心塌地跟着三老大。
也因为这样,即使大婚当天,送老三连女婿的茶也没喝一口。三老大脾气好,不怨,跟南子说,老丈人把你给了我就足够了,光这事我就得对他任劳任怨。这话在南子心里一天都没走过。
这做人有时候自己做得再好,别人的嘴总是管不住的。村里其他人看到这两户人家处得跟不认识似的,嘴上就各种猜测,猜久了,传来传去的东西就跟真的一样,后来所有人都说,这送老三命里就是被三老大克的,老丈人叫老三,女婿却叫三老大,两家人当然就不来往哩!这事很快就传到了送老三耳朵里,送老三直冲到了南子家,把女婿骂了一通,最后带了一句,再听到这话,就把南子带回家,把房子和地都收了。三老大本来也不在意,听到要带走南子,心里一阵着急,连夜就一家一家地跑,一家一家地解释。三老大的忠厚是村里人尽皆知的,看到他这么一户户地跑,况且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可以扯,自然就不扯送老三和三老大了。
“狗伍哥,你爸真好,能带我去见他吗?”
“我们把狗蛋埋了,然后就带你去见我爸。“
”好!那我们快葬了狗蛋吧!“
”我想想我们把狗蛋葬哪里。“
狗伍起身擦了自己的眼泪,用衣角抹了抹猫泗的眼角,带着猫泗往山上走,没有工具,就找了一处土地松软的地方,用石头扒,不利索了,就用手扒。狗伍让猫泗看着,别伤了手,猫泗不肯,两个人一直挖,挖到了黄昏。把狗蛋放了下去,又用手把狗蛋埋实在了。
狗伍对猫泗说,那天是他在山上见过最美的一次太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