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1948年的小雯和小慧
(2012-10-29 15:53:28)[编辑][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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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史海钩沉
小雯和小慧是谁?小雯和小慧是宁波张家的两个小女孩儿,不过不是现在的小女孩儿,而是1947、1948年的小女孩儿。我现在看口述历史的片子时,常常觉得美中不足,导演编导们常常不注明是何年月拍摄的片子,特别是何年何月采访的当事人,经常会让人们对其中的人物事件有误判,当事人2001年说的话,和2009年说的话应该有不少的差别,其实都应该注明为佳。小雯和小慧在1947、1948年的时候还是上幼儿园的年龄,可惜,那时基本上没有幼儿园这一说(也许叫幼稚园),吃饭都成问题,上的哪门子幼儿园呢?都是自己管孩子,祖父张荫馀生前(1937)的一个愿望就是社会上普遍建有“托儿所”。
小雯和小慧现在(2012年)至少是祖母级的年龄了,1947、1948年的时候,她们三五岁的样子,虽然没有机会进幼儿园,但依然保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率性而为,少年不知愁滋味,一点也不晓得当时生活的艰难困顿、物价飞升,她们随心所欲、随时随地地嬉笑哭闹,吃喝拉撒,活的很真实,全然不知、无视大人们的感受,大人们难过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管。这不能怪她们,因为她们当时确实太小了,小到非常地本色而天然。
小雯和小慧其实是两个大美人儿,这一说又跳跃到她们成年的时候了,因为我不知道她们小时是什么样。好了,现在知道了,刚才发来的照片,居然是这样呀,以前没见过。1971年我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文G时期,她们虽在时代风云的裹挟下素衣素颜,依然不失天生的美,天然的美,美不胜收,一个天庭饱满,珠圆玉润,一个地阁圆尖,清新可人。当然这是我后来的判断,因为1971年我还不知道有这些形容词呢。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后来不叫这两个名字了,而是换了名称,我被告知称呼她们为宝宝姐姐、咪咪姐姐,很亲切。虽然她们都大我很多,可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去年问她们本人时,两个姐姐竟然都懵懂不知,小雯?小慧?搞错了吧?自己曾经叫过这样的名字?没有吧,小名也不对头的呀?
翻开父亲1947年的日记,有这样一些记载。
6月8日:“二姐家里,不得不去,小甥女小慧挺可爱的,胖胖的脸蛋大眼睛,她的爸和妈的肉都长到她身上去了,躺在床上不哭也不响”。
6月29日:“下午带着弟弟(应指张祖德)上二姐家里去,回来已到四点钟。这个变简直变得太惨了,一想到五年前的二姐和汉成哥,他们确是太幸福了,现在呢?二姐有了二个孩子,抱一个拖一个,整天在柴米小孩吵闹中讨生活。她曾经说过,‘一个人,一养孩子就完了。’为什么是完了呢?这是‘现实’,‘现实’证明她是完了的,这句话太悲痛了。汉成哥呢,生活的重担,把他压得伸不直腰,整天眼看着物价在‘跳’,心中发急,加之久来营养不良,身体虚弱,终于病魔侵占了他,得了‘神经衰弱症’,时发时愈,发时四肢发冷,头晕恶心,今天又上红十字医院去了”。
9月27日:“‘要是没有二个小孩多么好,汉成去做事情,我也找工作,多自由。’二姐指着二个胖胖的甥儿感慨似的说着。是的,确是环境太可怕了。五年前,他们太幸福了,由恋爱成熟而结婚,当初因时值非常,因陋就简地在这个小房间里,建设了小家庭,满以为不出几时,抗战胜利了,环境富裕了,到那时找个房子总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一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雯儿(后来小名称宝宝)出世了,更增加了他们的热闹,二年后,又生了个慧儿(后来小名称咪咪),这样的家庭有什么不好呢?可惜是物质条件限制了他们。孩子的出生,跟二姐带来了失业,百业萧条使汉成哥境况愈下,忠直的个性,不善迎逢,吹拍乏术,更无法使他飞黄腾达,所幸的是‘和谐’‘勤俭’‘量入为出’这几个美德支撑了这个家。随着雯儿的长大,二姐的红晕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柴米油盐,生活的煎熬,失去了她五年前的丰腴,也埋没了她的才能,她的理想,为了孩子,她是为第二代任劳任怨。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我的爸爸所念念不忘的‘托儿所’,有了‘托儿所’不是一切都可以解决吗?事实上的问题却是可望不可及。‘爱情’‘幸福’都是建筑在物质条件的基础上。”
10月19日:“买了户口糖,又买了五千元糖炒栗子,到二姐家去,恰巧她在搓麻将,我把大弟(张养吾,庆浩)写来的信给了她,栗子和糖交给雯儿。”
10月26日:“到了二姐家里,妈刚起来,小雯儿拉着我要吃,去买了几块粢米糕,把她哄住了。”
11月12日:“放工后上南市二姐家里去,雯儿在门口嬉戏,理也不理我,直到我把二根水果糖拿出来,她立刻来拍马屁了,哈哈,这小鬼,真是个小势利鬼。”
11月23日:“回来装好了米,踏到南市送给二姐,后来又带着雯雯小慧们到城隍庙去玩,买二件小玩具给她们,回来还带了十五只大包子。受了生活的困逼,年纪不算老的二姐,已经逐渐失去了青春的红晕,随着岁月的剥削,颜容日益苍老,柴米油盐,烧饭洗衣,粉碎了她少女时代的一切美梦,现实的生活减低了她的欲望,只说‘但愿有这样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她忆起了过去,感慨似的说,‘苦难的环境中男女青年最好不结婚。’”
11月30日:“一早买了户口糖(户口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糖),送到二姐家去。慧儿闹着上街去,好吧,我抱着她,去兜了一个圈子,一会儿,雯儿又吵着要买油条。”
父亲1948年的日记,有这样一些记载,2月1日:“上午我在二姐家里和汉成哥展开了一个剧烈的舌战,问题就是为了他的两个孩子,我和妈、大姐等意思,把两个外甥带回宁波去,让二姐可以找一些事情做,在汉成哥的意思是‘他的孩子当然他应该负完全责任,而不能说是生活比较困难些,就把带孩子的责任让上一代去负,这不要说自己对良心上说不过去,即使旁观者也认为不合理的’。我认为这倒并不一定要这样解释,我说‘人类社会就建筑在互助合作的基础上的,即使路见不平,尚且该拔刀相助,别说你我至戚,更应脉脉相关,今天妈在乡下,还有珊姐等帮助,照顾二个孩子也不会太辛苦的,何况正可以借二个甥儿来使妈不太寂寞,那么二姐没有了牵累,正可以找一些工作,而使她也不至于埋身在厨房里,贡献出她的一份力量。这样的过了一个时期后,你们环境好转了,借一个大些的房子,再让孩子们出来读书不是很好吗?再说来日方长,或许我离开了上海,或是照顾不到妈的时候,你不是正好帮来照顾吗?’辩论总结:他说:‘既然你愿意这样,就照你的办好了’。我回答他:‘但愿这话你是真的’”。
后来的情况应该是小雯(宝宝)和小慧(咪咪)根本就没有离开上海,2月21日:“真亏得他们想的办法,一丈见方的亭子间,上面装了一层板,做了一个阁楼,这样又可多放些东西。二姐的一家,就住在这样一丈见方的斗室里,本来他们满以为暂时住住,到将来和平后再好找房子的,但是事实决没有这样简单,和平后的上海,房子要用金条来租了,因此他们一再延误的拖下来。真的,直到二人变成四个,吃睏撒都在这里,简直有些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了。把一只风炉装在门口,烧饭的时候,人就蹲在扶梯口烧饭,这种日子,再加上小慧的哭声,床上很少时候是干的。假如说在外面碰一个钉子,气冲冲地回来,恰好家里正在烧饭,一跑进房门,就给脚下的火钳绊一跤,坐在房间里,柴烟薰得眼泪滴出来,打开窗子,下面又正好生煤球风炉,烟和灰直往窗子里吹进来,气急败坏的又碰上小雯来讨钱买零食,小慧又哗啦啦地哭个不休,闷声不响地朝床上一躺,屁股又湿了一块,伸手一摸那是小慧撒的尿,这生活闷在肚里怎受?”
二姑一家住的这个小房子在南市区,应该是几十年没变,大概有八个平米,上下二层,下面一层其实不高,上面很低矮,房子靠近上海城隍庙,直到1973年还是这个样子,当时上海的家庭很多都是这样的,我曾经去过,可能这房子住到1980年之后了。
5月30日:“‘舅舅,你替我买玻璃袜子,还要白皮鞋’。想不到,这是五岁雯儿自动的要求,有啥好说的,我只有朝她笑笑。环境造成了的,孩子也只是出于好奇。”
接下来6月1日的日记和小雯和小慧无关,却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化了二万元钱一份的大公报,实在看不出什么味道,今天意外的发现了一件值得一看的消息。‘建中军舰在长江口外捕获日本渔轮一艘,击沉一艘,日籍渔民二十六人押解来沪,已请示海军司令部处置。’我们不要唱战胜国和战败国的高调,在美国的扶植下,日本站起来了是事实,连他妈的八幡铁厂也开了炉,这还了得。日本的渔船侵犯我国的领海也不是第一次了,杀一儆百,我说最好把这二十六个强盗统统枪毙,再丢到海里,看他们以后敢再来吗?再来也是同等待遇,如法炮制。”
8月15日,父亲所在的上海振兴毛纺厂产业工会召开第二届会员大会,之后搞了一个摸奖活动,“我摸的是五彩,‘花麻纱旗袍料一件’,真伤脑筋,于我毫不实用,去送给了小雯。”
8月26日,“下午和二姐带着雯儿出去看戏,因为雯儿不止一次地敲我竹杠,几次都是身边瘪塌塌的,敷衍着等下次请她。跑到思派亚,映的是‘处处闻啼鸟’,老早看过了,雯儿却吵着不肯出来,连哄带骗地跑到中央,却又碰上‘日场不演’。最后到光华四点钟的‘粉墨争色’,倒消耗了半天的时间”。
9月12日,“中秋节不远了,月饼又活跃在橱窗里,摊头上,大人们倒是无所谓,小孩子却是免不了的,于是我化了二元金圆买了二盒,到二姐家里去送外甥女吃。”这里提到金圆券,应该是蒋经国进行打老虎改革后推行的金圆券,改革昙花一现。
9月19日,“下午在二姐家里,雯儿又敲竹杠,请看戏,蓬莱戏院,价钱虽便宜,却把人也热坏了,装的风扇一点风也没有,里面倒像火炉间,观众都被蒸得一身大汗,冤枉。”
后来,父亲的日记没怎么提到二个小孩子,直到1949年,2月26日:“宿舍里静的没有第二个人,想想有些不高兴,趁十七路电车到二姐家里。慧儿更胖了,脱了大棉袍,穿着蓝和红条花交织的绒线衫,显出更活泼,小脸儿圆又红,活像一只大苹果,她鼓起小嘴,尖了小喉咙在发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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