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准备
“Terrence,这次乞力马扎罗登山活动你负责服务大家,切记行前准备活动一定要充分,尽量考虑的周全一点,在山上也要注意调节好整体的气氛。”
彼时正是北京的4月,合伙人坐在会议室里满怀期待地跟我说着这些。对于有过一次攀登乞力马扎罗经历的他来说,上次出征由于准备匆匆导致未能成功登顶非洲之巅,那壮志未酬的遗憾让他对于这次出征信心满满。对于坐在他对面的我来说,一边听他在复述着去年乞力马扎罗之旅的点点滴滴,另一边心绪早已游离到了窗外。我望着窗外的蓝天和绿树,幻想着自己已经站在山脚下,那虚缈的征服感已经让我飘飘然。
从那天起,几乎每天早上睁眼之前,我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都会跟乞力马扎罗这五个字扯上关系:非洲大陆到底多么无与伦比?晚上驻扎在营地应该组织什么娱乐活动?在山顶应该摆什么pose拍照最酷?虽然自己也曾游览过国内外不少的风景名胜,但是非洲大陆、乞力马扎罗山,对我来说仿佛是一种必须要去朝圣的信仰之地,这其中的魅力自然无需多言。
对于户外运动经验还算丰富的我,以为登山前的准备工作简直是手到擒来。回想之前爬过的昆仑山,走过的墨脱线,睡过的东极岛,以为只要准备好生活必需品、查好线路、排好日程就没有大功告成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少无知了。当合伙人把需要准备的物品清单发给我的时候,我的内心可以算是极度崩溃。血氧仪?对讲机?衣服和裤子根据薄厚程度分了不同的类别,甚至详细到每一天应该有什么样的着装。这算是真正的把我从幻境拉回了现实。
反复地查询当地的季节气候、风土人情,设计出最适合我们的攀登路线,不断地与我们在非洲的地接小伙伴Penny协调各自的需求,以及所有团员的时间。这一切的一切,便是我在出发前除了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任务。
4月到8月,4个月的时间,就在这么不经意间溜走。当最终的行程就绪,所有团员的往返时间确定,该准备的生活必需品已就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几乎完成后,我也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静待这段旅程的开始。转瞬间,时间来到了出发航班起飞前的四个小时。我刚刚叠好最后一件厚棉衣,缓缓地放进硕大的旅行箱中,然后平静地坐在桌边,陷入了沉思。此时的我,心情不再像是那样亢奋和激动。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是惶恐。在那一刹那,我对神圣的非洲大陆,对神圣的乞力马扎罗山产生了一种畏惧和敬仰之情。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情绪,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浮上心头,我深感这段经历可能深刻到足以影响我的人生轨迹。之后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飞机起飞了。在12个小时的漫长航程中,我捡起了那本许久未翻开过的、台湾知名作家詹宏志先生撰写的《旅行与读书》。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旅行不该带有什么目的,旅行是你用生命去认证你所认识的世界。我认真的斟酌着书中的每一个文字,的确,我并没有看到詹先生有什么明显的企图和目的,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澈如泉水的人,从未满二十岁的青春岁月开始到四五十岁的不惑人生时光中的各色经历。是啊,也许旅行就该如这般纯粹。渐渐地,我也放下了自己的思想包袱,让自己用平和的心态去迎接即将而来的挑战。
非洲初体验
第一站,我们首先抵达了埃塞俄比亚。由于没有直飞的航线,我们必须在阿迪斯阿贝巴机场转机。虽然当地已是深夜,但是非洲的似火的热情还是可见一斑。送合伙人们去休息室休息后,我走在机场的长廊,时不时地就能够听见有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放声大笑,亦或是看到三两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用着早已被我们淘汰的MP3,跟着音乐摇摆。这加深了我对这片神奇的大陆的好感。正如印象里的那样,非洲人民是那么的质朴和单纯,生活的是那么简单,这让本十分漫长的候机时间也变得那么充实。不久之后,我和我们的上海小分队——香姐、简叔、张老师以及葛老板成功在机场汇合。这些我们曾经支持过的各个创业公司的CEO们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参加这次非洲之行,想必他们和我有着一样的内心戏。我们寒暄着过往,但更多地,还是迫不及待的想马上飞到山脚下开始我们的登山之旅。
飞机再一次起飞了,这一次,我们终于飞向了令人神往的乞力马扎罗山…
到达了乞力马扎罗之后,我们办好了简单的落地手续,就见到了我们的老朋友Penny。虽说是“老朋友”,但其实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她。过去的4个月,我们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沟通一次,协调需求和行程安排,所以彼此也算是相识相知啦。我记得父亲曾告诉我,如果有朋友第一次来到你的城市,记得一定要亲自去迎接他们,这样他们才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中感到孤单。这次见到Penny,我也充分感受到,人与人之间这种超越地域的温暖,让我们在广袤的非洲大陆找到了家一般的感觉。在回酒店的路上,我们一行人听着Penny介绍坦桑尼亚和乞力马扎罗的历史,看着沿途的风土人情,逐渐了解这的确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国家,大部分依靠旅游业给当地带来工作机会并贡献GDP。当汽车缓慢行驶在Moshi小镇(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小镇)的道路上,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电影镜头中,这此情此景我只有在那些经典影片中才曾见过,《卢旺达酒店》、《黑鹰坠落》,那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依稀可见。是的,直到此刻,我们还没有开始攀登乞力马扎罗山,直到此刻,我也只不过在非洲大陆停留不到24小时,但是,我已经深深地爱上这里了。
结束了downtown的游览,我们虽依旧难掩内心的亢奋,但是疲惫的躯壳早已不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能量。在酒店简单结束了我们在非洲大陆的第一顿正餐(虽说不能与国内的可口美食相比,但在这里已经算是上好的佳肴了),我们在座的8个人打起最后一分精神,每个人举起一瓶只有当地才能看到的Kilimanjaro牌啤酒,给彼此加油打气。就此,我们离登山之旅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我们在Penny的带领下进行了简单的适应性训练。Penny帮我们选择了山脚下的一条风景最好的线路供我们进行热身。所有人一扫前一天的疲惫,个个穿戴好自己的装备跃跃欲试,为即将到来的登山之旅做好准备。不得不说的是,即便是一条普通的练习线路,沿途的风景也足够让我们所有人流连忘返。我仿佛一个初涉人世的孩童,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在热身途中,我们还路过了两三户非洲人家,看到那一个个稚嫩的孩子在田间奔跑,露出无邪的笑容,父母在屋里劳作,瞬间幸福感爆棚。在当地办了一所学校的Penny,也忍不住抱起了其中一个小女孩,逗她开心,而小女孩也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大姐姐一样,瞬间依偎在Penny的怀里,享受那被关怀的温暖。
随着徒步练习的结束,我们回到了酒店。Penny为我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个100升的大驮包,我们把自己除了登山装备之外的其他山上必需品都装了进去。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翘首以盼四个月之久的乞力马扎罗山,就要正式迎来我们的挑战了。看到每个人在拉上驮包拉链时候的表情,那信誓旦旦的微笑下,都掩藏着一丝小小的畏惧。“大家加油,回来庆功喝酒!”我这一句吆喝,也算给了大家更多的信心。
出发,登山第一天
第二天一清早,按照之前做好的规划,我们每个人都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整装待发。在酒店用完了简餐,我们便驱车来到了乞力马扎罗山的山门之一---Machame Gate。我们这次选择的是风景最好,攀爬难度相对较低,但是路程最长的一条线路,主要是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够最终到达非洲之巅,而这条线路的出发点就是Machame Gate。
按照流程,我们在山门处进行了详细的登记,把整理好的驮包交给了即将陪伴我们一同登顶的驮夫和向导们(这里先提一下,他们是我们整个行程中最可爱的人!!!)。当然最不能忘记的,就是我们所有人在山门前合影留念。经过了简单的适应性训练和两天的休整,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洋溢出自然的微笑,那微笑中透露出大家不怕万难努力登顶的雄心壮志。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我们挥手向Penny致意,就算正式开始了我们登山首日的旅程!
8月份正属于坦桑尼亚的冬季,是当地的气温一年中最低的一段时间,但即便如此,也有23-25摄氏度左右(毕竟身处赤道周围)。值得庆幸的是,当天的紫外线并不强烈,甚至还有一点微风,这对我们刚开启首日的跋涉算是不小的福利。登山首日,我们要从海拔1900米的Machame Gate前往第一个营地---海拔3100米的Machame Camp,按照计划,我们总共需要5-6个小时的时间,路程大约11公里。这天的行程难度不大,但是所花费的时间和路程长度都是整段旅途中最长的,也算是给我们来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终于踏上了这座向往了4个月之久的山峰,大家都干劲十足的样子。虽说首日的旅程波澜不惊,但我作为整个团队的督导,还是一直跑前跑后,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需求,或者在登山过程中有没有任何身体方面的不适。当然Penny为我们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向导,以及4个驮夫(最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觉得太奢华了)。向导和驮夫都是坦桑尼亚当地人,在没有登山任务的时候,他们在当地都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有农夫、有工程师等等,也正是因为有了全世界各地的游客和登山爱好者来拜访这座神山,才给了这些当地的青壮年们多一份工作养家的机会。我的向导名字叫做Matthew,是我们整个团队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已经超过50岁了。但是看起来跟其他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体力依旧杠杠的。向导的任务,就是跟着每一位随行的登山客,帮助他们指路,解答他们一路上的疑惑,照顾他们一路上的各种需求。
而Matthew作为向导中的leader,也需要联系协调各个向导的实际情况,并作出最合理有效的安排。但最让我吃惊的并不是Matthew的年龄,而是驮夫们登山的速度。为了在我们到达营地后,能直接进入自己的帐篷洗漱整理,并很快能吃到热餐以补充体力,他们必须要提前我们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到达营地。驮夫们每个人头顶着100升的驮包,有的还要带着帐篷、锅碗瓢盆等一系列生活用品,竟然还能以跑步的速度上山!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我们身上的一系列装备,没有登山杖,没有登山鞋,就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这样的工作,让我们每个人都心生敬佩。Matthew告诉我,大部分驮夫不像向导,他们只会说当地的斯瓦西里语,如果有人跟你说“Jambo”,意思就是你好吗,你可以用“I’m fine”或者“Great”回答他们,或者也回复他们“Jambo”,以表示尊重。就这样,我也学会了第一句斯瓦西里语。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的驮夫,我一一向他们致敬,以表达对他们的感谢之情。
从Machame Gate出发后的这一路,我们也欣赏到了很多从未见到过的植被。向导们很热情的给我们介绍每种植物的名字和历史,但因为他们平日更多的是用斯瓦西里语交流,所以英语水平也都有限,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地去听我们能听懂的单词。无论我们能听懂多少,但每个向导热情好客的态度,给我们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7点。11公里的路程已经被我们所征服。我们依次到达了第一个将要驻扎的营地---Machame Camp。就这样,第一天的登山任务完成了。经历了6个多小时的徒步,每个人也都几乎耗尽了自己的体力。大家争先恐后地钻进自己的帐篷里,希望能够得到短暂的休息。由于驻扎在野外,我们不可能得到洗澡的机会,只能用随行团队提供的热水简单的擦洗,而这已经是我们能得到的最高待遇了。3100米的Machame Camp,海拔并不算很高,但相比于山脚下,气温还是低了不少。我们每个人都加厚了自己的衣服,来到了大帐篷里准备晚餐。在出发前,合伙人就曾告诉我,一定要多带一些酱料上山,因为非洲的食物本来就偏淡,再加上又在山上,伙食条件肯定很难保证,大家的胃口也会因为海拔的关系受到一定影响。为了让每个团员能够有相对可口的饮食,我带了许多的老干妈、榨菜、酸萝卜、豆腐干等小吃酱料,以满足大家的需求。大家坐在帐篷里,疲惫中仍然强挤出一丝力气,互相交流着各自的心得。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相同的反应:累。在大城市里养尊处优的我们,来到了荒郊野外,又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登山挑战,这样的感受在所难免。但是最让我开心的是,大家对于之后的行程不是畏惧,而是期待,希望在第一天受尽“折磨”之后,之后的几天能用更好的状态去克服困难。
我们一边吃着随行团队提供的晚餐,一边互相寻求各自的建议,并商讨着第二天的行程计划。8个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种力量,大家还依然有说有笑,把疲惫抛在脑后。为了保证我们在登山途中不会发生意外,向导们在每天晚上还会专门为我们测量血氧,询问我们有没有呕吐、眩晕等身体不适的状况发生。这些最可爱的人对我们的悉心照顾更是给了我们足够的动力去完成一个个未知的挑战。
吃完晚餐,我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帐篷里。荒郊野岭,寒风萧瑟,我们也没有更多的娱乐活动,只能早早钻进各自的睡袋好好休息,给第二天攒足体力。我拿出手机,看着刺眼的屏幕,上面显示着9点40分,以及无服务的标识,心里想着,这可能是我这么多年来睡得最早的一次,也可能是我从小到大距离城市生活最遥远的一次。脑海中回顾着飞机从北京起飞时到此情此景此刻的点点滴滴,感慨万千。我本想要用手机记录下这复杂的心情,但猛然而起的睡意直接将我拽入了梦乡。
海拔3900米,登山第二天
登山的第二天,我们要从MachameCamp出发,继续向上攀登,到达第二个营地---位于海拔3900米的Shira Camp。第二天的路程总共5km,比第一天少了一半,但却要花费我们4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一天的山路更加的陡峭,相比于第一天基本都是缓坡或者是平地而言,这一天的路程都是石路或者是陡坡。幸运的是,第二天的天气正如前一天一样温暖宜人。我们用过早餐之后,便依次出发。由于在Machame Camp也驻扎了很多其他的登山团,这一次也有许多新的登山客和我们一起出发。不难发现,外国人对于登山这项运动的热爱程度要大于国内。我在路上随机问候了一些人,他们大多来自于欧洲和美国,也都是处于对乞力马扎罗山的好奇与向往而前来攀登。他们大多数人都有过4-5次登山的经验,所以对于这次的登山难度显得游刃有余。而且竟然有人因为工作冲突,不惜辞掉工作,也要前来一探究竟,让我着实佩服。他们当中,上有60多岁的老年伉俪,下到15、6岁的中学生团。我们一路上跟他们有说有笑,也不觉得这一天的路程有多么的艰难。更可贵的是,我们在攀登的过程中,能够远眺看到乞力马扎罗山的山顶,当然这一切也拜天公所赐。对于能看到我们即将到达的终点,大家的心气也更高了,对于眼前还未跨越的挑战早已不放在眼中,目标直指山巅!
走、歇、走、歇,我们很快也就到达了Shira Camp。出乎大家意料的是,Shira Camp的风景出奇的美。我们到达的时候,大约是下午2点。我们在各自的帐篷里休息了3个小时。到了5点钟,此时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落山,我们看着远方的山峦,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按说,今天的行程比昨天困难很多,大家耗费的体力应该更多才是,可是遇见这般美景,“就算是断了腿也要爬起来看”!
就在此时,最可爱的人们又出现了!Matthew跑来告诉我,说今天我们所有的向导和驮夫,想给你们8位表演一个节目,主要是为了欢迎你们的到来,也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我们给你们提供的一切。OMG!!!看看别的登山团,只能在到达营地后吃一些面包和冷餐,我们的团队不仅为我们提供了热的粮食,帮我们安营扎寨,在我们有困难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这已经让我们深受感动了。竟然还愿意给我们表演节目,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时迟那时快,Matthew已经组织好所有的向导和驮夫,他们围成一圈,用他们最擅长的歌曲和舞蹈来欢迎我们。我们每个人都张大了嘴,瞪大了双眼,还没从这突然起来的歌舞中反应过来。看着他们越唱越开心,越跳越起劲,我们几个也在旁边开始“伴奏”起来。非洲人民的热情好客真的是出了名,看我们在旁边不够尽兴,其中一位向导Sunday(是的,就是Sunday,他可是向导里出了名的活宝)直接拉我们到他们的队伍中一起。就这样,歌舞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甚至还吸引了其他登山团的登山客在旁边驻足观看。这时,我听到同伴告诉我说,此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的行程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我们吃饱喝足睡够之后,来到了登山之旅的第三天。经历了两天的洗礼,大家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在没有手机“嗡嗡作伴”的环境中,我们充分享受着大自然的亲切和温暖,把一切的烦恼忧愁都抛在了脑后。
向 Baranco Camp 进发
第三天,我们要从Shira Camp出发,前往第三个驻扎营地---Baranco Camp。这一天的路程和时间花费是最长的。我们要在中午之前徒步7公里路程赶到海拔4600米的Lava Tower,在那里吃午饭,紧接着从Lava Tower出发,花费3个小时的时间,徒步4公里到达海拔4000米的Baranco Camp。之所以这样设计路线的原因是,随着我们最终登顶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希望团员能够提前适应高海拔的环境(我们在登顶前最后一晚驻扎的营地海拔也是4600米),如果有不舒服的情况发生,也好及时作出调整。第三天路程的难度介于前两天之间,但是由于要花费接近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最终的营地,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况且,随着海拔越来越高,团员们也都从之前的“钢筋铁骨”,逐渐变得有不适的情况发生。从Shira Camp出发,我们就很难再看到遍地的植被了。Matthew告诉我说,由于海拔升高,到3800米以上就几乎没有了绿色的植物,偶尔还能看见一些仙人掌是绿色的,大多都被高山植被所取代。虽说看不到大片的绿色有些许遗憾,但是我们对于景色变化之快也感到惊叹。
虽然放眼望去都是一片枯石,并伴有迷雾,好一番萧条景色,但是当迷雾逐渐散去,我们也能更清晰的看到乞力马扎罗山顶被白雪覆盖的样子。小时候的我曾经跟随父亲攀登过昆仑山脉,但现在的我早已对那时昆仑山脉的壮丽失去了记忆。所以当我看到我离6000米山峰如此接近的时候,心底油然而生的震撼之感不言而喻。
中午时分,我们便到达了海拔4600米的Lava Tower。由于在出发前,合伙人嘱咐我们,如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信心,害怕高反带来一系列不适症状,建议我们每天都服用一粒Diamox,这是全世界各地都很通用的一种抗高反药物,原来被用作是利尿剂。所以我们为了保险起见,几乎每个人都服用了Diamox(带来的后遗症就是从没有起夜习惯的我每天晚上几乎都要顶着寒风去一趟厕所……),到达Lava Tower后,也仅有少数人有轻微的头痛症状。4600米的海拔,气温就比山下低了许多。我们每个人几乎都换上了薄的羽绒服来抵抗寒冷。这时的天公仿佛也换了一副嘴脸,在本就寒风瑟瑟的营地又留下了自己的眼泪。这突如其来的降雨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只好躲在帐篷里避雨,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不久老天的心情有所恢复,我们趁雨将停,立刻换好装备继续前行,以免耽误到达Baranco Camp的时间。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抵达了BarancoCamp。这一整天的行程对我们的体力消耗十分严重。每个人都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到了营地就扎进帐篷睡觉,就连我这个被Matthew认为体力和他们这些向导不相上下的人也都累个半死(因为体力好,我还被Matthew起了一个外号,叫做Simba,相信看过狮子王的人都明白)。在Baranco Camp的对面,是一座石壁。这也是我们明天即将跨越的,也是出了登顶之外最难的一段路程。看到这纵深大约300米的石壁,我们所有人心里都为之一颤。万一不留神,掉下去可就是万丈深渊。这时Matthew出来安慰我们说,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听说谁从这里摔下去过。只要当心一点就没有问题。虽说这致死率几乎为零,但是看到这悬崖峭壁,谁能不心颤呢?
当晚,厨师特地为我们准备了鸡汤。在吃了前几天的干粮和没有什么味道的水果汤之后,这一大盆鸡汤可是令我们耳目一新。大家争先恐后地盛着汤,不仅是为了品尝这美味,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的体力快速恢复,好应对第二天的“悬崖峭壁”。不得不说,厨师的手艺还是很赞,这鸡汤的味道和国内并不相差太多,所有人都觉得我从国内带来的酱料都失去了意义。这也算是一整天奔波后对我们最好的宽慰了。
翻越 Breakfast Wall
似乎大部分人前一夜都没有睡好,第四天的清晨,几乎所有人都很早的起床,来看日出。每个人的面色看起来都很凝重,我猜大家估计还是担心从悬崖峭壁上跌下去吧。至少我是这么担心了一晚上。用完了早餐,我等待所有的团员先行出发,我来殿后。Matthew此时大喊一声:“Let’s go, Simba!”我也迈着沉重的步伐出发了。Matthew告诉我,这个峭壁叫做Breakfast Wall,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当你越过这座峭壁之后,你会感觉你早上刚补充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了。我心里想着:然后呢,你要不要说一点让我宽心的话……当然啦,有着向导的帮助,我们每个人都还是顺利的越过了Breakfast Wall。毫无疑问的是,每个人的能量格也都被清空了一大半。好在我们登山的过程中,每个人都配备了能量补剂,士力架、巧克力、水果糖,这些都能派上大用场。还有一件东西我不得不提,那就是姜茶。细心的向导们在每天出发前都会为我们灌一壶满满的姜茶。姜茶不仅有驱寒的作用,也能让我们补充很多的能量。
这一天我们的行程是从BarancoCamp出发,经历5个小时,大约5公里路程的折磨,最终到达海拔4000米的Karanga Camp,也就是我们即将驻扎的第四个营地。这一段行程除了Breakfast Wall之外,倒也没有太困难的部分,只是随着海拔的升升降降,我们要切换上坡下坡的不同模式,对我们的双腿有着巨大的考验。值得欢呼的是,我们今天会有半天的时间用来休息。到了第四天,大家的情绪都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体力和意志的考验在不断提升。为了我们心中最后的目标——登顶乞力马扎罗,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这也是为什么我对这次旅行感触颇深的原因,这是我第一次面临身体和心理的巨大双重考验,我始终坚信这段旅程给我带来更多的,是意志力和坚韧程度的提升,正如我自己的座右铭一样:Grit and Grind,唯有历经千百般磨难,方能成就不屈般人生。
这一段路,我们每个人中途休息的次数也变得更多,在各种压力和困难面前,每个人都选择了坚持。我们也成功地在中午就到达了Karanga Camp。距离最终登顶只剩下两天的时间,我们每个人都不敢怠慢,都希望能够获得更多充足的休息时间。于是用完了午餐,我们就各自回到了帐篷休息。
登顶 Uhuru Peak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第五天。这一天,我们将向山顶Uruhu Peak下面最后的一个营地---Barafu Camp进发。Barafu Camp的海拔有4600米,听Matthew说,我们之前驻扎的营地的海拔从没有这么高过,唯一一次也只是在Lava Tower停留了两个小时而已,所以下午在Barafu Camp的休息可能不如之前那么容易,不太容易入睡,并且在今晚,我们就将向最终的目的地——Uruhu Peak进发,这对我们的身心挑战无比巨大。于是我们很早就从Karanga Camp出发,希望能早点到达Barafu Camp。但是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当我们一行人到达了Barafu Camp之后,却听到前遣部队告诉我们,Barafu Camp竟然没有位置了。。。于是我们的帐篷没法扎下来,主要是因为昨天登顶的那批登山客还没有下来,他们的帐篷没法撤出。就这样,我们在Barafu Camp的外面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到了登顶前的最后一天,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激动无比,却又忐忑万分。可能每个人都在心里琢磨,万一我不能成功登顶,那之前的努力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大家都没有多说话,迅速地在大帐篷里用完了午餐。这时候,Matthew出现了。他叮嘱我们,我们是要在半夜10点左右出发登顶,目的是为了在山顶看到第二天早上的日出。由于是夜晚,又是海拔最高的山顶,上面的气温几乎接近零下20度,所以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做好保暖措施。紧接着,又给我们每个人测量了一遍血氧,发现大家的血氧水平基本正常,我们每个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为了保证每个人得到最合理的安排,最终能最有效率的成功登顶,并看到日出,我和Matthew计划,合伙人团队晚上9点就出发,因为他们相对的攀登速度比较稳比较慢,所以早点出发不至于错过日出。以香姐为代表的中坚力量,晚上10点出发,以最合理的匀速攀登到山顶。而我作为领队,晚上11点从营地出发,因为我体力相对更充沛,速度也更快,这样最后出发还能在登顶途中看看其他成员有没有一些突发状况好及时处理。就这样,我们只剩下了登山前最后的一个步骤——休息,就要迎来我们最终的考验了。睡在4600米高的Barafu Camp,身体还是不由得打哆嗦,再加上帐篷外面人多声杂,我们几乎都没有得到非常好的睡眠补充。但即便如此,当夜幕降临,我们还是硬着头皮从睡袋中钻出来,整理好行装,开始朝目的地进发。
夜里10点45分,我送走了其他团员,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告诉Matthew,我们可以出发了。出发前,我心里默念,万里长征,只剩这最后一道关卡,无论条件多么险恶,也一定要坚持下去。就这样,我怀着坚定的信念踏上了出发的路。当晚月色皎洁,也没有风,Matthew说这是对登顶来说最有利的气候。然而气温还是很低,我不得已穿了4件棉袄。最内是一件软壳衣,外面套了一件薄羽绒服,再外面是一件冲锋衣,最外面则是一件极厚的羽绒服。我打开头灯,仔细的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跟着Matthew一起向山顶前进。然而,仅仅出发15分钟过后,让我最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我在绕过曲折的石子路向上爬的过程中,脚底突然踩空了,右脚崴成了几乎90度。剧烈的疼痛度瞬间袭来。我尖叫一声,嘴里不断喊着F开头的英文单词。这也吓坏了走在前面的Matthew。他回过头,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告诉他:完蛋了,我怕是爬不上去了,我的脚崴的很厉害。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蹲下,撩开我的裤脚,脱下我的鞋子,查看我的脚踝。在零下20度的环境中,我将自己的脚面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刺骨的寒冷仿佛瞬间将我的右脚凝固。同时,脚内的灼烧又让我内心焦虑万分。Matthew此时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两片黑色的绷带,帮我固定住脚踝,并用蹩脚的英语告诉我说:Simba,我知道现在你很痛苦,但你不能认输,你已经来到了这里,再过6个小时,你就能登上非洲的最高峰,它所带给你的成就感不是这点伤能够阻止的。你要坚持住,实在不行,我背着你也要上去。听完他的话,我的内心百感交集。我真正体会到了,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又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嘶吼,用最大的力气拍了拍我的大腿,用最长的声音喊出了一声:Gooooooooo。
是的,没有什么比这时候的打击更摧毁我的意志了。但我告诉自己不能输,不能输给自己。我并没有让Matthew帮我拿行李,也没有让他搀扶我,我到底还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男子汉气概,自己有没有西北狼的作风。我跛着脚,双手用力的拄着登山杖,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我没有减缓我的步伐,我告诉Matthew让他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我会赶上他。在5000多米的海拔上,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深夜里,我似乎迸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我说不清是什么在支撑着我,那种无形的力量我从未感受到过,但就是这股力量,让我最终,赶在日出之前到达了Uhuru Peak。
Uhuru Peak,当我看到它,看到很多的人围着那块牌子拍照留念,看到几乎所有的队员都在那里欢呼,我哭了。如果没有6个小时前崴脚的那一幕,我想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激动。经历了千辛万难,我终于到达了非洲之巅。那也是我自己最钦佩自己的一刻。瞬间觉得,从4个月前开始计划的第一刻到现在,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Matthew看着我,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拍打着我的键肩膀,微笑着点着头。我很快擦干了泪水,加入到其他的团员当中,和他们一起欣赏这日出的美景,一起享受这登顶的骄傲。
欣赏完日出,此时的我已经感受不到右脚的疼痛,心中被满满的喜悦和成就感堆积。我们沿着原路下山,继续回到Barafu Camp。当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为登顶,连下山这原本轻而易举的行动也变得困难重重。我们又是不断的走走歇歇,花费了3个小时的时间,成功回到了营地。在营地里,每个人的心情看起来都很平静,但是从各自的脸上,都能看得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我们也没有在Barafu Camp作过多停留,简单的洗漱整理用餐后,就继续向下,到达我们乞力马扎罗行程的最后一个营地---High Camp。此时的海拔已经回到了3600米,这对经历了6000米山峦洗礼的我们已经算是小菜一碟了。我们感谢了所有的随行人员这一路上的辛苦付出,感激他们在我们任何需要帮助的时刻都能及时的出现并且解决我们的问题。在和他们合影留念之后,热情的他们又为我们唱响了那一曲动人的非洲民歌。
作别乞力马扎罗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我们从High Camp出发,向另一个山门---Mweka Gate前进。这意味着,我们即将要离开乞力马扎罗山了。七天的满满的行程,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太多太多。我们在山脚下,拿到了证明我们成功登顶的证书,久久不愿撒手,好像希望这证书烙印在我们的身上,作为我们坚韧不拔,勇攀高峰精神的最好证明。每个人都依依不舍的和陪伴自己7天的向导和驮夫说再见,给他们留下了自己的礼物和最好的祝福,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来到这里,第二次在他们的陪同下挑战极限。
时钟拨回到8天前的北京,现在的我可以告诉当时的自己,赋予的使命已经完成。那对非洲大陆和乞力马扎罗的畏惧和敬仰之情将会永存心间。内心的情绪则依旧无以言表,哪怕是这么多的文字也不足以概括。这段毕生难忘的经历,让我真正爱上了登山,爱上了挑战自己。我们相约,明年的某个时刻,一起来攻克下一个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