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酒糟鼻。从脸型及轮廊来看,年轻时肯定是英俊潇洒的男子。
父亲是个好酒之人,喝过了头总是唠叨个没完。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酒鬼。
听说父亲年轻时是有工作的,是解放初期时我们基诺族的第一批工作队队员。在那个年代,他身背步枪,腰挎手榴弹,肯定神气极了。
他也曾经非常自豪的告诉过我,用手榴弹在小黑江上炸过鱼,当时白花花的鱼儿漂满了整个江面。那种场景总让我神往。可以尽情的收获,饱了口福,心里也会得到满足与喜悦的。当然这事搁在现在那可是犯法的。
父亲实在是太平凡了。细想也没有更多的特别之处。
小时候,在谷地里一起锄草,总觉他做得活没有我认真,采茶叶没我采得干净。
总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让认真做事的人一见就是不舒服,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父亲在生产队放牛时,却又极其认真,每条牛都取了名字,且熟悉每条牛的脾气,知道哪条牛调皮,哪条乖顺,那群牛爱在哪座山。
每天早上去放牛,晚上悉数赶回来,尽职尽责,从未有丢失牛的情况。有时太阳快落山了,发现有些牛没有归队,父亲还是会火急火燎的往山里钻,非找到它们不可。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舍了工作,然后跟我母亲生活在一起,据说父亲当时有六佰多元的存折。
在六七十年代,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可在我的记忆中不曾亨受到过,缺衣少食的日子我也照样过着。
我年幼时,父亲曾在大队部采过茶,偶尔的会从大队部带猪肥肉片回来(父亲舍不得吃掉的),当时觉得非常的美味,也非常的期待。现在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吃到,却永远都没有了那时的味儿。
我在外读书的时光里,父亲和母亲一道,用辛勤的汗水为我获取了在外求学的费用,虽然艰辛,却也没有过什么怨言。
而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放假的第二天,把堆积如山的父母的劳动衣服裤子洗掉。
在我毕业参加工作之后,我也曾数次把父母接去,让他们与我生活在一起。
这段时光,是我和父母相处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没有更多的负担,父母不用为我操心更多(经济上),我也可以尽我的孝道,每晚饭后,我们三人围坐在火塘边,倒上酒,共同回忆着艰难岁月里的一切往事,畅谈着今后的日子,享受着天伦之乐。
如今,每每想起,先是温馨,然后是一阵酸楚。想想这样的场景仅此一回,既使我千呼万唤都不在回来了。
这是最温暖的记亿,却永远的定格在那一刻,今生无法重现。
父亲,有严重的风湿病,小时侯,总见父亲临睡前,总会烧一锅热水来洗脚,因风湿痛怕冷。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不曾住院打针、吃过药。有时疼痛难忍,他会选择廉价简单的拨火罐,来减轻身上的病痛。
就在父亲离世的前一天,我还买了菜去看他,他已醉得不行了。我还痛斥他,少喝点酒。
没想到第二天他大限已至,当我买了葡萄糖营养液赶去时,他已无力下咽任何东西了,不久就驾鹤西去了。从此以后,我就再无可叫“爸爸”的人了。我真后悔活着见面的最后一刻里,我还要去痛斥生命里最亲的人。
面对着冰冷的尸体,无论我怎么撕心裂肺的哭喊,流尽多少挽留的泪水,他的人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我。
从此,我失去的不仅是"父亲”这个称谓,我失去的还有一份无比诊贵的父爱。
父母在世时,可能在我们心中波澜不惊,没有特别之处,甚至不引我们注目。可是一旦失去,便会有锥心的疼痛。因为这份爱失去了便永不复得。
现实里,从小到大,我们沐浴着父母无私的关爱,觉得理所当然。却很少体会理解父母的黙默付出。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人们懂得的总是太晚。父母倾注了一生所有的爱给我们,无论我们如何的努力,都无法报答得了的。
我的父亲,一个平凡的人。每当想起,却让我觉得是那么的伟大。在那艰难的岁月,舍不得吃穿,甚至忍着病痛,也舍不得花钱看病,努力的把我们几个兄弟抚养成人。真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怀念他,他是个既平凡又伟大的男人,在我的心里深处。
真心希望,做子女的,父母健在时,多行孝道,免得日后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