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优雅的像一只猫,仿佛有迷迭香的味道,随风飘扬的笑,嘴角弧度刚刚好。
最近隔壁新搬来一个女人,我在即将关上的电梯门里匆匆看了一眼,细腻的柔白大衣,水蓝花纹的飘逸长裙,优雅如她,一入眼就挥之不散。
但是真正见到她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我出门倒垃圾,刚好碰到她捧着一盆紫色的矢车菊回来,看到我淡淡的笑了一下,空灵的眼神却显得很无情,我礼貌性的点点头,擦身走过。
再回来时路过她的门口,除了残存的一抹可有可无的香味外,还有地上不小心遗落的一片花,不知是风来过不留情面的吹下,还是她让这风来选走最爱的一瓣花…
一个月的时间我只见过她两次,她仿佛无时无刻的优雅,永远都是身着长裙,翩翩的来,悠悠的走,神秘不可及。
我以为这一切在时间里都会被磨灭殆尽,正如人们对她的议论慢慢散去一样,可她又挑起了一个个充满胡编乱造欲望的火。
一行警察敲开了她的门,也敲开了无数好奇的心。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为何而来,只是那个领头的男人走时还不忘回头深深的再看一眼,她依然站在门内,我看不到她,却能想象出那个似有似无随意勾起的笑。
谁也不敢去打听,反正再也没有警察来过,但她身上又多了一层无形的纱,像那盆矢车菊一样紫色的纱。
我以为人间烟火她都不食,偏偏一个毫无征兆的晚上,门声响起,我应声去开,谈谈花香透过我的脸,飘起的裙摆拂着我的脚踝,她落落而立,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那样自如,那样随性的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你有吃的吗,和我喝一杯吧。”她的语气轻轻的划过我的耳朵,却不容置疑的让我听她的话。
“好啊。”反正我也好奇,这么气定神闲的女人,在酒后会有怎样的故事。
可惜我没有牛排大餐,只有面包切片,于是我们就站在阳台上分享这点寒酸。
她丝毫不在乎这些,自然的搭着栏杆摇晃酒杯,镶着金丝的黑色露肩长裙由着风亲近它,抚摸它,离开它,我看的有点出神,明明五官平平还不如我的女人,怎会这样有味道,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有一身故事,而每一个都在时间的酝酿下几经周折,最终没有辜负渗在里面的所有眼泪吧。
我喝的有点上头,晕晕乎乎之间脱口而出一句话,后悔也来不及了“为什么那天警察要去找你?”
她依旧优雅,甚至没有停顿“我的丈夫三个月前去世了,他们来了解更多的事。”
我真佩服她,连听者都不免错愕,她却还能小口小口的抿着红酒,似乎在说一场无关与她的往事,自在非常。
我当下十分尴尬,只好大口的喝着酒,假装不在意,还是她主动开口打破了夜色的压抑“现在才七点半,我们多喝一会儿吧。”
才这么早吗,不过我很愿意能再多陪她喝几杯,毕竟故事才开了个石破惊天的头。
整瓶红酒喝完,她兴致渐浓,问我要酒喝,我说冰箱里还有不过是啤酒,她没有介意,还亲自去把所有酒拿了过来,我想帮她,她却拦住了,然后执意自己完成,我也喜欢站在她的背后,看那波动的裙摆,扫过每一个曾经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同样优雅的少女心。
我们谈天说地,不过大多都是我在瞎说,偶尔她也会分享她和那个命薄的丈夫一些浪漫的趣事,就这样谈笑间,我们已经坐在地上,脚边满是空空的瓶子了。
酒气欲浓,我的眼神有点朦胧,可是她的样子却看的很清晰,不知为何她有些落寞,自然散落的裙子,慵懒的搭在她的身上,有一个词形容此时的她再恰当不过:一眼万年。只此一眼,相忘万年。
“已经几点了。”我有点坚持不下去,实在太困了。
“十一点了。”她看了眼手腕的表,细细的银色表带,一如她的品位那么好“我扶你去睡觉吧。”
“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她没有听我的,自顾自的拉起我,然后搀着我去了卧室,帮我盖好被子才走开,我一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睁眼已是太阳高挂了,我找了找手机一看,果然都十二点多了,我赶紧爬起来去洗漱,路过阳台却发现昨夜喝的酒瓶都没了,仔细环顾了房间,原来她都收拾好,连垃圾也倒了“也不像外表那样难以相处嘛。”
刚刚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就敲门去找她,没想到屋内除了她还有前几日见过的警察,我的心没出息的乱跳起来,暗自埋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刚想退出来,却听见一个年轻的警察让我进去。
“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问我话的就是领头的那个男人,满脸胡茬,比上次来还不修边幅。
“好。”我还是有点不安,就望向她,她朝我点点头,继续优雅的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喝咖啡,我反而安心的不少。
“昨晚这位小姐一直和你在一起对吗?”他一直盯着我,生怕我说错一个字。
“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七点半左右。”这些事我记得还很清楚,多亏了那个漂亮的手表。
“什么时候结束的?”
“十一点的时候吧,这期间我们一直在喝酒。”
“喝酒?”
“对。”
“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一些闲聊的话,大多是我在胡扯。”
“她呢?”我被问的应付不过来,他们问得太快了,不过这个问题我实在不好多说,毕竟是她的隐私。
“我来说吧。”她好像看破了我的窘迫,稳稳的放下咖啡继续道“我和她说了我死去的丈夫的一点事,虽然我很镇定,但是心里还是很难过,就找她喝酒聊心事。”
我长吐了口气,这种事还是她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好的。”接下来就是些可有可无的话了,很快他们就让我回去了,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她,无所畏惧的眼神好像什么都能放下。
我走之后,那些警察也离开了,却是带着满腹疑问。
“这个女人没有作案时间,空有动机也没办法啊,难道我们的方向错了,其实真的跟她没关系。”
“也许吧,可是死者曾经和她丈夫有过很大的矛盾,还在葬礼上公然向墓碑施以乱锤,她都差点掐死死者了。”
“现在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回房间之后出于好奇特意查了一下这个案件,如果不是瞄到了警察本子上的人名,估计找一天也找不到。
“注射药物死亡?就在昨天晚上,真是吓人。”我赶紧关掉页面,捂着肚子去厨房找鸡蛋,走着走着心里却有点异样“真的有点巧,刚好她昨天就来找我。”
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不会去杀人的,难不成会影分身吗?我胡思乱想着却一点也不好笑。
她又沉寂了好几天,直到我发现许多工人进出她家时才知道她要搬走了,临走时她把那盆矢车菊给了我,可这花却不像第一眼见时那么生气了,不过她还是一袭大长裙,人群中孜身而立,遥遥夺目。
我送她到了楼下,正是离别的季节,随风飘散的落叶也不及她的裙摆优雅自在。
她没有回头,只轻轻的说了句再见,但我觉得我们不会再相见了,她不仅带走了所有物品,还带走了她未说完的秘密。
一切重归平静,却很短暂,破坏了所有不舍与怀念。
“你好,我们想问一下,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她从没提过,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
“我们现在怀疑她涉嫌杀人。”
“不可能,她……”
“已经有证据指向她了,不出意外凶手就是她了,而且这个时候她又刚好搬家,太巧合了,所以麻烦你积极配合我们,请仔细回想她曾与你说过的话。”
“可是她没提过要去哪里,她的话也很少,况且事发的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这也是疑点之一,我们必须找到她审问,也麻烦你再想想,有任何线索及时联系我们。”
“好……好的。”把他们应付过去,我瘫坐在沙发上,拿起水杯想像她一样悠闲的喝着,却只是东施效颦。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我不禁想起她的长裙,似乎风也宠她,随她优雅。
车不停行进她摘下带了几天的手表,面无表情的摸着银色表盘,然后毫不犹豫的顺着车窗扔出,任由行驶的车压过,从此以后不会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她将手表调早了一个小时,在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姑娘家喝了一夜的酒,那真是个好骗的小姑娘啊。
矢车菊全榭了,风一吹满地的花瓣,我小心的拿起一瓣,可惜这次它是因为死亡才落下的。
再也没人穿出长裙的味道了,我至今不知道那个满身故事的人究竟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