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一个南瓜罐子。
淡淡的玉绿色,褐色的流苏从盖子中迤逦牵出,是开合罐子的关键所在。
我想,你收到这个罐子时,一定会很喜欢,因为它淡雅,因为它特别,因为从来没有人送过你一个这样的罐子。
可是后来,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想你如果收到这个罐子,脸上一定会露出一些失望之色,它是那样普通,不活泼,不深沉,没有隐藏的新技术也没有炫丽斑斓的色彩,置于手中把玩,似乎又不符合你的年龄特征。于是,你或弃之于屋角,又在犹豫间带着一点点好奇决定要拉开那褐色的流苏。继而你该是惊讶之色吧,盖子缓缓开启的那一刻,有什么从那清浅的口中漏了出来,四下里逃开。一个个故事从你眼前一晃而过,一双双眼睛从你脑中清晰印出,从你的出生排列到你的此刻。你忽然决然地放下罐子,捧起你爱喝的那杯茶。
我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想到送你一个罐子,只是听你说在喝茶,就觉得你的桌子上应该要摆着一个我送的茶叶罐。当时一心四处寻觅,线上线下翻遍,风风火火,终于物色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罐子。扁扁又圆圆的南瓜的形状,那是我小时候爱吃的南瓜;简淡温柔的玉绿色的罐身,是清爽得像你的笑容的颜色。看到这个罐子的那一刻,我就想像在这个罐子里装上满满一罐绿茶,装上我童年记忆中的那个除夕夜,因贪食南瓜而撑胀肚皮蹲在葡萄树下的女孩子。那一夜的嬉笑声,那一夜的烟火,那一夜的明月,那一夜她的视线越过眼前的青山,褐色的眼睛印着满天的星辰。
那时小小的她,肚皮圆滚滚的她,对着漆黑的夜色和明亮的厨房灯火,会在想些什么呢?
窗外,车声近了又远,近了又远。发动机震颤着、车轮碾过柏油路、喇叭嘶鸣,不用看也知道阳光的热烈让它们无所遁形。它们叫嚣着,取代故乡夏日的蝉鸣,破空而来。尘土搭载着声音上扬,无声地落在南瓜罐上,她穿越那座青山,看到玉绿色的罐身外是一层层灰色,吹不尽掸不落,罐子出窑时所拥有的光芒全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葡萄藤下的遐思与手捧南瓜的渴念,从此,都一并交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