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227]海昏侯刘贺27天皇帝始末(3)—— 成了废帝

[白话文]

刘贺外出巡游,光禄大夫夏侯胜挡在车驾前劝阻说:“天气久阴没有下雨,预示臣下有不利于皇上的阴谋。陛下要到哪里去?”刘贺大怒,认为夏侯胜口出妖言,命人将其捆绑治罪。

负责处理此事的官员向霍光报告,霍光没有处罚,还误以为是张安世泄漏了计划,连忙去责问他。但张安世并没有泄漏,于是召夏侯胜前来问话,夏侯胜解释说:“《鸿范传》记载‘君王有过失,上招天罚,常会使天气阴沉,此时会有臣子谋害君主。’我不敢明说,只好说是‘臣子有不利于皇上的阴谋。’”霍光、张安世听了吓了一身冷汗,因此更加敬重精通经典的儒生。

侍中傅嘉多次劝说刘贺,刘贺将他绑起来关进监狱。

[点评]
当了皇帝,更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而且变本加厉,谁规劝就抓谁。

面对刘贺的疯狂无知,霍光、张安世的计划已定,就派田延年去通知丞相杨敞。杨敞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听了又惊又怕,冷汗直冒不知说什么好,只只唯唯诺诺。田延年起身去换衣服,杨敞的夫人匆匆从东厢房出来对杨敞说:“这是国家大事,如今大将军计议已定,派大司农来通知你,你不赶快答应,表示你与大将军同心,就要先被杀了!”田延年换衣返回,杨敞的夫人连忙插话说:“一切听大将军的吩咐。”

[点评]
这个丞相杨敞,胆小怕事,没有担当,连妇人之决断也不如。

公元前74年六月二十八日,霍光召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在未央宫开会。宣布说:“昌邑王行为放荡,恐怕会危害国家,大家说怎么办?”群臣听了都大惊失色,谁也不敢发言。田延年离开席位,走到群臣前面,手按剑柄说:“先帝曾将幼年的昭帝托付给将军,并要将军对国家大事自作决定,是因为相信将军忠义贤明,能够保全刘氏江山。如今朝廷被一群奸佞小人搞得乌烟瘴气,导致到了危亡的时刻;何况大汉历代皇帝的谥号都加了一个‘孝’字,为的就是江山永存,使宗庙祭祀不断。如果汉家祭祀断绝,大将军即使不幸为国牺牲,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先帝呢?今天的会议必须立即作出决定,群臣中最后响应的,我请求用剑将他斩首!”霍光听了,连忙点头呼应说:“大司农对我的责备非常正确!国家不安宁,我应当受到处罚。”参加会议的人从霍光的表态听出了门道,都叩头说:“万民的命运,都掌握在将军的手中,一切听从大将军之命!”

[点评]
霍光立威,田延年武力威慑,群臣政治站队表态,相当于通过了罢免皇帝的决议。

霍光随即带着群臣去见外孙女上官太后,向她陈述了刘贺不能承继皇位的理由。于是,上官太后乘车前往未央宫承明殿,下诏禁止皇宫各门不许放走昌邑国的大臣入内。

刘贺见了太后,随即准备乘车返回温室殿,此时禁宫中的太监已经分别把守门扇,刘贺进入温室殿门就被关闭,昌邑国群臣不能入内,刘贺问道:“这是干什么?”霍光跪下说:“皇太后有诏,不许昌邑国群臣入宫。”刘贺有些生气地说:“逐渐吩咐下去就行了,何必如此!”

霍光命人将昌邑国群臣驱赶到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张安世命令羽林军将这二百多名昌邑官员逮捕,全部押送到高等法院监狱。

霍光命令曾在汉昭帝时担任过侍中的太监看守刘贺,并嘱咐说:“一定要严加看管!如果他突然死了或者自杀,就会让我对不起天下人,背上杀主的恶名。”此时,刘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废,对看守说:“跟我前来的人犯了什么罪?大将军为什么要将他们关押起来?”

刘贺的声音刚落,皇太后召他见面。刘贺听说太后召见,胆怯地说:“我犯了什么错?太后为什么召见我?”

太后身披缀有宝珠的短衣,盛装显得十分庄重华丽,她在武帐中坐下,数百名侍卫手握兵器,加上持戟的期门(皇城护卫部队一)武士排列在宫殿下面。文武百官按照品级高低依次上殿,然后召昌邑王上前伏于地下,听候宣读诏书。

霍光与群臣联名上奏弹劾昌邑王,由尚书令宣读奏章说:“丞相杨敞等冒死上奏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过早地抛弃天下而去,朝廷派使者征召昌邑王前来主持丧葬。而昌邑王身穿丧服,并无悲哀之心,废弃礼义在来京的路上就不肯吃素,还派随从沿途掳掠女子,用衣车运载在驿站陪宿。他初到长安,谒见皇太后之后就被立为太子,仍然经常私下派人购买鸡、猪肉吃。在孝昭皇帝灵柩前接受皇帝的印玺回到住处,打开印玺后就不再封存。派侍从官带着皇帝的符节前往昌邑国召来侍从、奴仆等二百多人,与这些人一起居住在宫禁中,肆意游玩娱乐。他还曾经对昌邑侍中写信说‘皇帝问候侍中君卿,特派中御府令高昌携带千金,赠送给你娶十名妻妾。’除此之外,孝昭皇帝的灵柩还停在前殿,他竟然搬来乐府的乐器,让昌邑国善于歌舞的艺人入宫演奏;还调来泰一神祭庙和皇家宗庙的歌舞艺人,演奏奏所有乐曲。驾着天子的御车在北宫、桂宫等处往来奔驰,并弄来猪与猛虎相斗。擅自调用皇太后乘坐的小马车,让官奴乘坐在后宫游玩。与孝昭皇帝一位名叫“蒙”的宫女等人奸淫,还下诏对掖庭令说‘有敢泄漏此事者腰斩……”

太后听到这里,阻止说:“停!当臣子的竟然如此荒唐吗!”

刘贺吓得离开席,伏地请罪。

尚书令继续宣读说,“另外,他取朝廷赐给各位亲王、列侯、二千石官员的绶带以及黑色、黄色绶带,赏给昌邑国郎官,给被免除奴仆身分的人佩带。将皇家仓库中的金钱、刀剑、玉器、锦帛等赏给一起游戏的人。与侍从、奴仆彻夜狂饮,沉醉于酒色中。在温室殿设下隆重的九宾大礼,在夜晚单独接见其姐夫昌邑关内侯。还没有举行祭祀宗庙的大礼,就颁发正式诏书,派使者携带皇帝符节,以三牢(指用三牛、三羊、三猪)的祭祀大礼,前往位于今山东省巨野县城东南22 .5公里处的禹梁山祭祀其父刘髆的陵庙,还自称‘嗣子皇帝’(这种行为是封建制度不允许的,刘贺这时应该只认昭帝为父)。 自从他即位二十七天以来,向四面八方派出带着皇帝符节的使者,命令各地政府征调一千一百二十七次义务劳役。其荒淫昏乱的程度失去了帝王的礼义,破坏了大汉的礼法制度。杨敞等人多次规劝,但他没有改正,反而日益增加,恐怕这样下去将会危害国家,使天下不安。我们与博士官商议,一致认为:‘当今陛下继承帝位有辱孝昭帝,其行为淫邪不轨。《孝经》说:”五刑之罪中,以不孝之罪最大。’昔日周襄王不孝顺母亲,所以《春秋》上说:‘天王出居郑国,因其不孝,所以出居郑国,被迫抛弃天下。宗庙要比君王重要得多,陛下既然不能承受天命,侍奉宗庙,爱民如子,就应当废黜!’因此,臣请求太后命有关部门用一牢(指以牛、羊、猪各一头的祭祀活动)祭祀,向高祖皇帝的祭庙祭告。”

尚书令宣读奏章完毕,上官皇太后在奏章上签字说:“同意。”

[点评]
废帝这件事必须“名正言顺” ,先是奏表,然后由皇太后下诏,这就叫“走程序” 。废帝的理由说的很多,其实都是些无怪乎不合礼制的事。这里面有个问题:刘贺做这些事时候,作为重臣的霍光、杨敞他们为什么没有作为?恐怕真正的理由无法说出:刘贺任用昌邑旧臣,已经危及霍光等辅政老臣的权力。官场上的人一向如此,心里想的不一定说出了,说出来的一定是“冠冕堂皇”的。怪不得刘贺说:“我干啥了,太后要召见我?”

于是,霍光命刘贺站起来,拜受皇太后签了“同意”地二字的诏书。

刘贺狡辩说:“我听说‘天子只要有七位耿直敢言的大臣在身边,既使无道,也不会失去天下。’”

霍光严肃地反驳说:“既然皇太后已经下了废黜诏,你怎么还能自称天子!”随即抓住刘贺的手,将他身上佩戴的玉玺、绶带解下,献给皇太后,随即搀扶刘贺下殿,从金马门走出皇宫,群臣跟随相送。

刘贺出宫后,面向西方叩拜说:“我太愚蠢,不能担当汉家大事!”然后起身,登上御驾的副车,由大将军霍光送到长安昌邑王官邸。霍光为了不背骂名,仍然道歉说:“大王的行为是自绝于上天,我宁愿对不起大王,也不敢对不起社稷!希望大王自爱,我不能再经常侍奉于大王左右了。”霍光说完挥泪离别。

[点评]
霍光的眼泪是惋惜的泪还是高兴的泪,只有天知道。

群臣又上奏说:“古代被废之人,就屏退到远方,不让他参与政事。建议将刘贺迁到汉中房陵县。”太后下诏让刘贺回到昌邑,赐给汤沐邑二千户,以前昌邑王室财物也都给他。昌邑哀王的四个女儿,也各赐给汤沐邑一千户。撤销昌邑国,改为山阳郡。

昌邑国群臣被控在封国时没有上奏刘贺的罪过,以至中央政府没有掌握情况,又不能辅佐他走上正道,将他陷于大恶,全体下狱,诛杀二百余人。唯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因为忠直,数次谏争,得以免死,但仍剃去头发,送去劳改。刘贺的师傅王式,也系狱当死,负责审问的治事使者问他:“你是师傅,为什么没有谏书?”王式回答说:“臣以《诗经》三百零五篇朝夕教授给大王,所有忠臣、孝子的诗篇,没有不为大王反复诵读的,所有危亡失道的昏君的故事,没有不流着泪为大王深刻讲解的。臣以诗经三百篇为谏争,所以没有专门的谏书。”使者汇报上去,于是王式也得以免死。

[点评]
刘贺来得快去得也快,做了短短二十七天的皇帝,也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废的皇帝。
从以上接刘贺进京,到废除刘贺,有许多疑点让我们无法理解。既然刘贺如此浪荡,为何朝廷事先不考查他的品行,然后接班?为何广陵王刘胥恶劣的品行朝廷了解得十分清楚?而刘贺既然如此荒唐,为何在即位之前还能听龚遂等人的建议,而他继位后,威望更强的霍光等重臣连规劝都没有?由此看来,刘贺能接班,是因为刘胥的年龄大,不便于霍光控制;废除刘贺真相,是刘贺过早提拔昌邑国的旧臣,直接触犯了即得利益集团。而刘贺也做了一些荒唐的事,正好作为这次废除刘贺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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