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半夜九点,店里的客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走光了,可我还是坐在店里,盯着杯子中的咖啡发呆,朦朦胧胧的雾气迷晕了我的双眼。今天的雨下的很大,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压抑和伤感的味道。
我的咖啡店就在S大学的一条街对面,每天都会有许多的学生来我的店里,就当最后一对情侣从我面前付完帐离开的时候,我合上了手中的书,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可是我知道那晚我并没有按时回去,如果命运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选择提前半小时就关上门,然后驱车回家。
就在我即将背起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店门又在一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女生,看校服应该是s大的学生。我很想和她说这里已经歇业了,不过当我看到窗外骤密的雨点和如墨一般的夜色后,我迟疑了一会。
她就坐在了我前方的吧台上,放好了包,说:“一杯卡布奇诺,加糖,谢谢。”
我不得不将已经关了的咖啡机又一次插上,接着再把热好的咖啡推到了她面前。
再然后我们就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咖啡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我绕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女生,她玩着手机,嘟起的小嘴喝着杯中的咖啡。
昏黄的灯光下,静谧的咖啡屋中,两个人的气氛颇为暧昧也让我有些许的不适。不过这份沉寂很快就被一阵短促的鸣笛声所打破,女生仰起头望向窗外的一辆车。
她很快的拿起了包,一边付钱,一边问:“明天这个点,你会关门吗?”
“不会。”我说。
“谢谢”说完便推开了店门,黑色的长发融进了夜色里。
女生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那辆车,是辆奥迪。车里的男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副驾上,接着便一路疾驰而去。
………………
【二】
有时候我觉得人真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我们遇到每一件事情时都永远只会把自己带入到那个主角的位置,永远都只会把自己当成这世界上那个独一无二的特例。我很喜欢像现在这样,坐在吧台后,看着往来的客人进入我的店里,或许是一对情侣,或是一对父子,更有可能是独自一人。
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故事,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的那个独一无二。
可当我们经历了那些不幸和分离之后却总会习惯的把自己当作某个芸芸众生之外,自以为比所有人都要孤独和悲伤的特例。
…… ……
第二天的夜晚,她又如期的推开了门,一如既往的迈着轻快的步伐,坐在了我的吧台对面。
“一杯卡布奇若,加糖,谢谢。”
“又是等你男朋友?”我试探的问道。
“嗯”
其实在问出问题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只是当我真的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我还是感到了……淡淡的失落?
她注意到了我捧在手里的书,说道:“你也喜欢这本书?正巧我有它的后半卷。”
“它的前半卷我很喜欢,所以一直不忍再看下去。”
“为什么”她问。
“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想看到最后的结局。”我说。
她浅浅的笑着,对我说:“你可以接着写下去啊,这样它就永远不会结束了。”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她接着问到。
“嗯……好吧。”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她从包里拿出书放到了我的面前,下次记得还我,她提醒道。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尝试着和她攀谈起来。我了解到她是S大文学系新闻专业的学生,志向是成为一名记者,今年已经是她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每天来接她的人也的确是她的男朋友。
到了时间,那辆奥迪又准时的停在了门口。她向我摆了摆手示意要离开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三】
在之后的三天里,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我依然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摩擦着那本书的下半卷。“你……还会不会来呢?”我看着窗外寂静的夜幕中,我知道没有人会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只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罢了。
她消失了一个礼拜,就在我认为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的时候,她终于又在一个雨天来到了店里。天空中飘落着微蒙蒙的小雨,她的身上飘散着淡淡的酒味,酿跄的走到吧台前。
“喂!你这里……有酒吗?”她含糊不清的问到。
“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男朋友今天不来接你?”
“嗯。”
“为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缘分尽了。”
我没有在继续问下去,而是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冲了一杯咖啡放到了她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算是我请你的。”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我没有放糖,我喜欢喝原味的咖啡,因为我觉得人生就像杯中的咖啡一般,初尝苦涩,细品时却会尝出浓浓的香醇。
“你今天关门吗,我今晚想待在这里。”她说。
“你说什么?”
但她的目光始终看着窗外,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深邃和悲伤。这一刻,我仿佛明白了什么,我知道有些时候我们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却始终会期待着,期待着某个不可能会发生的转机。
我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我知道她也在尝试等待那个不可能的转机。
然而现实的残酷往往会打的我们猝不及防,直到深夜,她也没能等到那个她期望中的人。
“谢谢,等我那么久。”她终于转过了头看向我。
“不客气。”
“你能送我回家吗?”她的眸光忽明忽暗,语气平稳的就像在询问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什么?”我望着她的双眼,试图确定她话里的真假。
良久之后,我关上了店门,我从她的眼里始终没能看出任何答案。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撑着伞,而她就在我的伞下。但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杂念,这份宁静让我倍感珍惜。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到她家小区门口时我把那本书还给了她。我看着她一路小跑着渐渐消失于夜色中的背影,这是我最后一次对她的印象。她就像从我漫长生命中走过的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个和我没有发生任何故事的人,就和此刻从我身边走过的千千万万的路人一般。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雨又下的很大。我开车去店里准备开始一天的营业,却在门前发现了一个包裹,我打开包裹,里面放着的……是那本书的下半卷。
我依然很难描述我当时的心情具体是怎样的,我只觉得我的内心仿佛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然后抱着书向她的学校跑去,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有些时候我们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却始终会期待着,期待着某个不可能会发生的转机。
我也清楚有些故事的结束也预示着不可能有在继续书写下去的机会,可这就是生活。一场意外的邂逅,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