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笺雅侃红楼——共同生活在大观园中,别人玩乐,她为何只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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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作为金陵十二钗之一,是个年轻的寡妇,守着一个幼子过活。在贾家那样一个大家族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显然生活的并不那么顺心顺意。李纨这个形象,因为脂砚斋批语,因为后世某些老先生的解读变得刻薄寡恩起来。我认为这并不是全部事实,李纨的人生是那么的无奈和凄苦的。
李纨死了丈夫后,只有幼子,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要求她必须心如枯蒿,不起波澜,事实上,李纨也就是这样执行的。从她自小学习的《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可知,李纨是一个传统教育下的封建保守女性,以纺绩女红为要,所以取名为李纨,字宫裁。
但事实显然并不一定如此。李纨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全国最高学府的校长,可比现在的北大清华校长牛多了。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这样人家的女孩子就算不怎么读书,耳濡目染也有很深的文化积淀,只从李纨自荐诗社社长,善于评诗词的优劣又能让姐妹们信服,可知李纨绝非一般女人。只可惜这样的女人却逃不过人生寂寞,寡妇人生。
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隐写了一段李纨的人生。我认为这是对李纨描写的最好的一段。没有之一,虽然只有了了几十个字。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会,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隔着玻璃窗户,见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呢,遂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
我算过,李纨这里只有27个字,却正是这27个字,写尽了李纨无奈的寡妇人生。
大好天气,贾家四处都有生气。王夫人在薛姨妈那里聊天,宝钗在做针线,惜春在和小尼姑玩,迎春探春在下围棋,贾宝玉和林黛玉在解九连环。所有人都在动着,都充满了欢乐,而李纨呢?死寂一片,在睡觉。同一时间王熙凤在干嘛?在和贾琏过性生活。
每次读到这里都觉得心痛。李纨年纪要比王熙凤大一点,估计也就和贾琏年纪差不多。二十多岁。这年纪现在很多人都没有结婚,可李纨已经守寡多年。在那样一个大白天,所有人都在玩乐的时候,李纨却在睡觉,这是什么人生?这里没写贾母,我估计贾母在睡觉。二十多岁的李纨和六十多岁的贾母一样,可他们的人生却差了四十年!
李纨作为贾家的儿媳妇,不可能像《金瓶梅》中的孟玉楼,李瓶儿一样改嫁。她只能每日贾母,王夫人面前尽孝,该孙子媳妇做的工作和义务一样不能少,可有谁关心过她呢?虽然王熙凤给李纨算了一个账,说李纨一年收入多少云云。但如果李纨说这些都给你,咱俩换一下,我只要老公,王熙凤换么?一定不换!人生的寂寞是多少金钱都无法弥补的。
贾母过生日,尤氏过来帮忙,来到李纨的房中洗脸,李纨连个普通的胭脂都没有。比她大几岁的尤氏还要涂脂抹粉,李纨却只能素面朝天。不怪她稻香村地方那么大,史湘云却从来不去她那住。她的丫头素云说的好,我们奶奶再不玩笑,也不让我们玩。稻香村一片死寂,透出一股人生腐朽味!
三十九回,平儿来园子里给王熙凤要螃蟹,李纨拉着平儿吃螃蟹。
平儿一面和宝钗、湘云等吃喝,一面回头笑道:“奶奶,别只摸得我怪痒的。”
李纨对着平儿的身体动手动脚的。很多人觉得李纨是不是太寂寞,有自梳之意。我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纨对平儿这样一具青春,鲜活,充满了美丽朝气的身体的羡慕。她虽然同样年轻,却早已在丈夫死的那一刻彻底枯萎了。
三十三回,贾宝玉挨打,王夫人心疼贾宝玉却想起来死去的贾珠,一句: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引得李纨“放声大哭”!这是压抑太久的一次释放。我不止一次说过李纨这次大哭是特别蹊跷的。首先她不符合规矩,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在那个场合放声大哭。其次,李纨大哭是一种释放。无论李纨是否因为贾宝玉被打联系到贾珠的死,李纨都用这场大哭释放着自己孤独寂寞的人生。她的人生已经落幕!哪怕有个儿子,哪怕儿子今后有出息了,她也可以诰命,可以凤冠霞帔,但这不是她要的。如果上天能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一定用后面的一切换得丈夫的陪伴。可惜,这终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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