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各仁吸完最后一口烟,然后烟蒂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到垃圾桶中,他从沙发站起来,顿了一下。
“你真的不去?”
最后再问一次,语气不同平常的严肃,神色也不同平常的严肃。
肖音披散着头发,洗过澡以后,不施粉黛,裹着浴袍歪在沙发上,指尖的水晶杯又空了。
范各仁拿起酒瓶倒了小半杯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了,素净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副慵懒模样,但出口的话却没任何惬意的可能。
“不去。”
“你这一句不去,我半条命都要没了。”范各仁摇摇头。
肖音一口气吞了半杯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了,又要给你添麻烦。
厚重的酒店大门嘭的关上,胃里翻腾的酒液就再也控制不住,跑到卫生间跪在马桶边上,吐得一塌糊涂。
恍惚间,一切都陷入混沌,甚至在演唱会中也有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会以为看到了那个孩子?
不经意间瞟到的观众席时,一抹直视的目光与自己对视,尚不及将这束目光的来源仔细回忆,下一秒耳机就传来控台的叫嚣。
然后再等想要聚焦那束目光的来源,却陷落在满天挥舞的荧光棒中,迷失焦点。
很不舒服,只想躺平挺尸,但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回放那个眼神,像是手机不停地聚焦拍照,但怎么都没办法按下快门锁定这个瞬间,全部都一晃而过。
“不舒服?唱歌的时候可好好地,怕不是故意借口不来?”导演态度里的不满已经不需要隐藏了。
“台上也是因为不舒服所以不能唱跳,这个我也跟您解释了,您看,那边......”
““老板”的话,我可不敢说不,肖音姐架子是真大,老板要的歌敢不唱,老板安排的饭局也敢不来,范先生,肖音姐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有意为之”呢?”
想起电话里的嘱咐,而现在的情况,范各仁脑壳都疼了。清楚地告诉过她,从上边下来的“锻炼”的这位,看着职位不高,可身份不一样,当过“秘书”的人,哪个得罪的起,可她偏偏一副,无畏的样子。
任性也要差不多不是么,刘海都得罪不起的人,我还能怎么办?从前的事再怎么难,也就是钱的事,可眼下的情况,哎......
一群人蜂拥而出,被裹挟在热潮中,头脑发晕,上车的时候也不见好,而这种眩晕的感觉连司机都听出来了。
“姑娘,你是不是晕车啊,要不给你个袋子,别吐我车上。”
“不是.....还要多久能到。”
“那你挺一会吧,不堵车的话还得十几分钟。”
钱芊闭上眼睛缩在车后座上,安静下来,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失序。
阳樋国际酒店,这个小城唯一的五星级酒店,车子笃定地驶向那里。
即便盲目地笃定,即便冲动地无果,不也好过独自纠结着?
钟摆晃动地角度恰恰好卡过一秒,钱芊望着前台的服务人员,焦急地期待。
“抱歉,不能告知您房间号,您还是回去吧.....您看那边都是粉丝呢。”
余光瞟到酒店的一处,全都是望向这边的目光,焦灼。
“我不是粉丝,她认识我的。”钱芊转过头解释道,但似乎用处不大。
“您这样说......我们也没办法告诉你的,不如您先打个电话?”
“不,不是,我没有她电话”钱芊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小心地说着“你可以帮我打个电话问问吗?”
“这......这恐怕不行呢......那边特别嘱咐过我们的。”
怎么办?钱芊突然想到自己包里的那条裙子,赶紧拿出来“我,我是来还裙子的!这是她落在我家的!你打电话转告她,她肯定知道的。”
两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中,似乎像看神经病一样,钱芊从对方的表情中才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很怪,拿着一条裙子就说要见明星,自己和那些眼神热切地粉丝有什么区别?
这些粉丝怀着极大的热忱追星,而自己呢?
是转身离开,还是硬闯进去,一间一间找呢?
影视剧里的情节也只是情节而已,现实就是几个保安紧紧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别说直直闯入,就连转身向大门走去都有人跟在你身边。
毫无头绪。
室外的热气扑面而来,站在酒店门外,与来之前的眩晕相比,现在似乎连胃都开始抽搐了起来,为了不那么在别人的目光中那么难堪,钱芊捂着胃挪到东侧的停车位,在一排停驻的车辆中间有一个空余的车位,一步一步走过去,终于挺不住贴着车门滑坐下来。
胃里翻江倒海,冷害直冒。
范各仁开着车回到酒店,已近十二点,跟公司说明了处理情况,谈了一口气,肖音就打了进来。
“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儿?”
“兜风。”
范各仁看着车上闪烁的时间,眉头紧皱,这节骨眼你还真有心思兜风?
“我车子快到酒店了,上去再说。”
“你别上来了,楼下等我。”电话里传来卡嗒门锁闭合的声音。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回上海,从现在开始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别兜风了,好好睡觉。”
“那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叮咚的电梯关门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来。
车子转弯进入停车场,范各仁看到在两辆车中间正好有一个空位,车头向右一摆,准备倒车入库。
“你想明天再上一次热搜?酒驾被抓?”这什么破倒车影像,糊成一片,后面那一摊是什么?
滴滴滴的频率突然变成一阵急促地声响。
一脚刹车,骤停。
妈的,谁不想活了躺这里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