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组,才知道你们又会玩,又会卷。”说话的是王专家,我们的“躺躺”。躺躺业余最大的爱好是躺在床上,备课,看书,追剧,追星,都在床上完成。语文课基本安排在上午,有时下午没有会议或其它活动,我们会到外面弄点好吃的。这样一来,大家上完课,都安安心心呆在办公室改卷,备课。躺躺呢,一做完手头的活,就直奔停车场,出校门,猛踩油门,飚回家中。“再过一节课,就吃饭了,干吗要回家呢?”我们常常阻止她。“不行,不行,不躺一下,没力气。”她卷卷乱乱的发丝,虽经多次反复强调,是天然卷,但我以为枕头的功劳必不可少。有时给她私信,半天没回,想必躺在床上睡着了,白天她间歇性睡眠,半夜三更会来一条回复,而这个时候我已在梦乡。
每天喊累的躺躺,每天改着课代表搬过来的作业、试卷,在那个离空调最近,靠窗的位置旁,讲起刚接班不久的学生,就好像三年都是她带过来似的。有时沉浸在自己的格子间,斜后面飘起她娇嫩的声音,仿佛某个瞬间,办公室里多了个七八岁的小女生。
有次集体改卷,她的嘴巴一直不停歇,倪女神忍不住了,“春啊,话好多好多。”“以前我不大说话的,是你们带的。”过了一会,她不见了。下午四点,手头的活快要完工,吕总突然想盘算一下选择题的得分,选择题是机改,考后三四天就会有全市的数据分析,但我们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兴奋点,想看看每日一练的效果。他手改选择题分数,我计算平均分,改完一个班,又想改第二班级。等他改完自己的班级,我也开始想早点改了选择题,第二天上课马上可以做试卷分析。黄董那边也来凑热闹,雨娘也开始勾勾划划笑笑骂骂。冷静的娇姐也开始卷入了。我们把结果发到群里,在医院检查眼睛的女神开始不安。就剩下躺躺的两个班,吕总伸手从邻座拿了卷子,我们一下子明白,躺躺早上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原来是在改选择题。拿她后来的话说:“气死了,考得这么差,改不下去了。”
有一天语文集训,两个半小时,三次巡逻检查,都看见她,小小的个子,从学生桌头收集答题卡,对着手机上的门口易测刷题,或者坐在讲台前做试卷。而我们其他人在办公室里,制造着一个个段子。
有段时间,吕总、娇姐和躺躺成了中年同学,他们三人组团报名杨老师的国画班,无论他们怎么竭力推荐,我心知肚明,对于没有底子的我,学国画太耗时间,一大把年纪了,要做个明白人。吕总甚至拿了国画的书册,在我面前翻来翻去。他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躺躺站在娇姐旁,教她运笔。在吕总眼里,她们是“恰同学中年,风华依然”。后来的后来,仅仅过了几个周,越来越忙碌的高三复习节奏,只有躺躺交了作业,并在国庆师生画展上展出了三幅作品。杨老师说:“宁春很有灵气。”听她说,元旦假期在家画了好几张,在家,安安静静地画,她家老公也在静静地画。
我觉得自己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经常脑子混混沌沌,她呢,备过的每一节课,写过的每一遍论文,执笔过的每一项课题,指导过的每一次写作,记录过的每一个案例……都牢记在心。于我,时光的馈赠,不必记忆,每一刻都是失去;在她眼里,时光的馈赠就像刻录机。难怪她成了专家。获得的每一奖项,学生获得的所有奖,她都一一珍藏。时间的果子积在她那里,慢慢变成一个哆啦A梦似的任意门,她躺在床上,养精蓄锐,试卷上的每一道题、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心理咨询的每一案例、办公室里的每一个细节、画的每一张国画、甚至许多明星的八卦、路上偶遇的一朵月季花,都是任意门背后一个洞开的世界。
“到了这个组,才知道你们又会玩,又会卷。”她说的。不不,又会卷又会玩的她,卷着玩着成了专家,她才是又会卷,又会玩呢!
注:卷,即内卷,在我们备课组,卷就是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