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多上几年学、多读几年书真的有点好处的。
很多时候,我们在小时候树立的一些价值观和人生观在读过书之后会有全新的定义。
学中文的人都知道大学最大的一门课程是《中国古代文学史》它贯穿了大学的二分之一,从《诗经》到《聊斋》,从屈原到龚自珍,从浪漫现实到奇幻诡谲……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门课程,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遇上了一位优秀的老师:沈老师。
真的会有一种老师,让你舍不得逃他的课,即使前一天晚上失眠到凌晨四点,早晨八点有他的课,也得爬起来去抢第一排的位子。
当然,我更欣赏的是沈老师的思想深度。
在他给我们授课的时候经常会有出人意料的解析,就在昨天,我们学到唐朝诗歌,讲到王勃,沈老师傲娇地让我们说出一首王勃最著名的五律。
中国古代史实在是太长了,除非你做点大善事或者大恶事,不然真的很难被后人记得。
哪怕你是皇帝。四五百位皇帝,就算是昏君,也要昏得很彻底才能被后代史官清算。
更不要提在浩如烟海的唐代诗人中想要崭露头角多么不容易。
当然,王勃是容易被记住的,因为这篇《王子安集》中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这应该是小学的时候背过的,沈老师讲完这首诗后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王勃这种‘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豪情了。
以前,我以为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意思是四海之内有知心朋友,即使远在天边也好像近在眼前。形容思想感情相通;再远也能感受到亲近。
沈老师说这句话应该是“出门以后,四海之内都是我的知己,远各天涯也永不生疏。”
关于这份豪情,我想起码我是没有的。
我想称自己为“假性早熟少女”,具体体现在,写的文章获得了身边乃至全国许多朋友的肯定,却过不好自己的日子,不懂得好好运用自己的年龄优势使劲玩使劲赖皮使劲交朋友,非要去跟一群大人掰扯大道理……
这可能就是我朋友很少的原因。
而且,我发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现代人似乎都很不屑于去知交遍地,甚至对这样的人有些鄙夷。
我记得在我长大的那些年里,我接触过的很多诗歌、古人都是非常重友情的,伯牙子期、刎颈之交、君子之交……
俞伯牙在钟子期死后摔破古琴,从此绝弦不复弹;屈原哭着唱“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挂念过很多古人的后来:为什么钟子期要先死?嵇康为什么要与山巨源绝交?以前看《还珠格格》最羡慕萧剑了,一萧一剑走江湖,朋友遍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个安身的去处。有的现在也看不出个后续。
李叔同唱:知交半零落。
在这个时候,我们是真的只为明星的感情命运提心吊胆,我前阵子看张韶涵上《歌手》都觉得唏嘘,因为她和范玮琪曾经的种种,因为范玮琪的: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
现在我不会了。现在市面上的所有cp都呈现出一种”精确计算过的美满”,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但好像每个人在交什么朋友之前,都想好了将来发给媒体的通稿要怎么写。连范冰冰和李冰冰都能相谈甚欢了。
所有人脑子里进的水都抖干净了。明星发现大众推崇他和某个人组cp然后大众就会发现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不错,微博互动热烈,携手上综艺捞钱,自媒体博主痛心疾首地劝姑娘们“孤独才是一个人最好的状态”。
人们可能不是没有了海内存知己的豪情,而是没有了知己满天下的情绪,就像简单的两个人的友情,都是在应验双方的人格缺陷,
在不甘心和不忍让之间磨损。
读中学的时候,我对数学既无天分也无热情,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彻底不学了,名次就会滑到很后面,我有羞耻心,就算我没有,我爸妈还有。
长大后交朋友。早些年可能还留存有,从某个人身上获得满满的安全感这样的想法,后来发现,一个人的焦虑感就是个无底洞,谁也填不满。
当然我听过要好的朋友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是好朋友,但真的就是听着高兴一下——如果我面目可憎变一无所有每天只在电视机前往嘴里塞薯片,怨天尤人、甚至自暴自弃,你还会当我是好朋友吗?
其实我不信。
所有人都不信。
现代人都已经过了测试人性的年龄,一个个都活成了人精。
况且,如果你真的把一个人当做朋友的话,你也不好意思让他说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这种话的,你也不希望他用毅力,用道德,用责任心在跟你交朋友。
但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惴惴不安吗?
就算你不怕穷也不怕孤独,你一定会怕老吧。
我总觉得,人类真正的敌人就是时间。
包括古人都有“迁世之悲”,现代人好很多了,赚钱是为了体面地老去,按捺下离婚的冲动是为了七老八十了有个人帮你擦去口水,读书是为了等老了玩不动了打发漫长的夜晚。一切智慧都是用以平复衰老带来的颓败情绪。
总而言之,现代人已经不再需要朋友遍天下来给自己安全感和满足感了。
知乎上点赞上万的博主生活中也是个独行侠,抖音里笑得甜甜的女孩子也会一个人提着箱子上楼梯面目狰狞。
谁对着孤独能做到毫不慌张,谁就是这个社会的赢家。
这就是现代人自我武装的皮肤。
这比豪情更可怜,还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