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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城里上学,两周回一次家,下车的地方离我的小村庄还有大约两三里土路,路我觉得三五米宽,两边是附近人家的青田。车子的时候没有固定到达的时间,所以爷爷总会提前去等着我,带我回家,一年又一年。)
后来我大了,能一个人走着回去,我就故意不告诉爷爷奶奶星期的时间,我喜欢沿着小路踢踢踏踏晃晃悠悠的回家。有的时候有车子经过,三轮的,多半是我村里的长者。他们看到是我的时候总会说,梦雨回来啦,我们捎你回家吧。我才不呢。我总是低着头,靠边走,假装看不见。嗯,看不见。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我才不想突突突坐着三轮车到了家门口就下来了,他们一下就看到是我回来了。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一回头,你咋回来了呀?
奶奶家门口是当街的路,没事他们总喜欢搬个小椅子坐在门口拿把蒲扇轻轻地摇着,摇着,太阳躲起来,月儿出来了。那个时候我就不能偷偷溜回家了,因为我从村头一出现他们就能看到我了。后来我想,他们可能就是故意坐门口逮我们这些回家的孩子的。
我很多时候回去刚好爷爷奶奶在厨屋做饭,奶奶弓着腰坐在灶台前烧锅,爷爷总是忙活着张罗。我就喜欢蹑手蹑脚的走到爷爷身后,用手轻轻蒙着他的眼。为什么蒙着眼呢,因为我发现爷爷转过身来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好像有星星一样。你回来了咋不说一声啊,让你爷爷去接你啊,奶奶会起身,再去摸索两个鸡蛋放锅里。奶奶家里原来有一条小花狗,我刚进村它就能闻到我回家的气息,一脸谄媚的屁颠颠的跑去接我,活生生把我的衣服蹭成了加绒保暖的。毫不留情就暴露了我小心翼翼掩盖的行踪,是很没良心叭,敢情我那些吃不完的偷偷塞给它的馒头它都忘记了。
村子北头有棵老榆树,逢年过节还有人去烧香点纸,爷爷说原来还有一棵更大的,他小的时候,爬上树梢,都能从我们庄望到一二十里外的集镇上。那咋没有了呢?爷爷说,六零年饿的慌被大家砍了吃了。然后我就觉得是真的,我每次上学都会路过那棵老树,然后瞄瞄有没有人路过,快速的双手合十嘴里默念想要实现的心愿,祈祷它保佑我能考个好成绩,保佑我能考上大学,很多都成真了,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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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程不能停下的车轱辘,那些人,陪我们上车,觉得累了,觉得你可以自己走了就会停下来,你不要怕,因为他们教给我们的,已经足够去面对一切了。
不过 依然让我难过的是,那棵我们回家必经的老榆树下,总是有很多人茶余饭后闲话家常,在等着自家未还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