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辈之换眼
去年七月中,在青海三姐家的时候,大姐给三姐的一通电话才让我得知了老妈眼睛坏掉的消息。在此之前,全家人守口如瓶,单单隔着我一个人,大概缘由是怕分我的心。
母亲多年前患上糖尿病,全家人提心掉胆地生怕病发症显现,终究没能逃脱。眼疾早已有之,只是来势汹汹!年初母亲还只是说有些视力模糊,半年时间,一只眼睛便有黑影出现。老妈在电话里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她说眼前像是卧了一只黑狗,单靠另一只好眼识物辩人。
事不宜迟!我从三姐家草草离开,归心似箭!
大姐已在老家找了医院,联系了大夫。手术如期而至。
说来这个手术并不耗时,换一片新晶状体即可。最后是我陪了老妈进了手术室。进去之后,便有一名护士协助我们给老妈穿上消毒衣。同行的另一阿姨也是。穿好以后,我们就这样等着。当年生我们姐弟四个的时候,都是在老家就顺产了。母亲这是第一次进手术室。手术室有两道门。第一道是我们刚才进的门,这里是半隔离区。再往里是完全隔离区,由另一道门隔着。只能借助门上的玻璃窗,大概看清里面是更深的空间,由一间间手术室组成。
我们还在等待。老妈和另一位阿姨一样,身上穿了消毒衣,头上戴了消毒帽。衣服和帽子都是肥肥大大的,再配上鞋套,整个人看上去滑稽极了。老妈笑着对阿姨说:“大姐,咱俩要是穿着这身上大街,人家不得说咱俩是唱戏的。”
哈哈哈哈哈哈……
阿姨笑了,我和阿姨的女儿也一起笑了。阿姨捂着脸笑,回应说:“你还怪会逗人类(呢)。要是上大街,不得吓死几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冲淡了我们所有的人紧张感,整个房间终于有了些人情的味道。是呀,冷冰冰的墙壁,反着金属寒光的一道道门,就连护士的语气也是流程化的。是人,进到这里便会紧张。
老妈的能量,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释放出来。其实,她是紧张的,她更看出来我们所有人都是紧张的。她的一句玩笑话,便让我们所有人都暂时抛开了些许的压抑。
护士叫到了老妈的名字。我便止步在了第二道门口。门那头,老妈坐在一把凳子上静静地等待。她低着头,两只手搭在腿上,时不时朝深不见底的手术间望着。那一刻,我们像是被阻隔在两个世界。小时候,只要生病,便有母亲的怀抱来将我温暖。那怀抱便是比糖还甜,可以乖乖吞下任何苦药丸。母亲抚触我的手,便是比药还有效,可以抵过任何伤寒病痛。但是,今天,当她一个人坐在长长的走廊的时候,我被阻挡在门的这头,这真是让人难熬的等待。我多想替她背负病痛!我多想让她在这一刻不要感到孤单和恐惧!
父母总是我们能量的源泉!他们替我们分担伤痛,排解我们的烦恼。他们像是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倒,永远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我的肉身是父母的结合体,我的精神,更是父母身上最好的部分的集合。
母亲的手术,顺利完成!次日,揭开沙布,医生检查的时候,她是浮肿最轻的一个。直到今日,母亲的眼睛好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