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万金的晚宴

子曰：食者有三，各有其名。其上者非佳肴不入，非五味不品，乃评鉴为先，曰美事家；其中者荐无不试，非喜不尝，乃本心为先，曰吃货；其下者无不食，无不饱，乃口腹为先，曰饭桶也！

程胖“子”觉得，按照自己说的这种分类方法，他应该是属于“其下者”。对于能咽下去就懒得再嚼的他来说，实在是谈不上美食家的“品鉴”，而且他几乎没有偏爱的食物，任何东西只要能吃能扛饿，他便“无不食，无不饱”，也谈不上是什么“吃货”。这就是为什么他之前跟康博说起的时候，会格外担心世家那“华而不实的大餐”。

欧阳家别墅的餐厅里，程诺与其余四个人围坐在一个不大的圆桌旁，除了程诺之前便认识的欧阳家祖孙三人之外，还有欧阳青云的老伴，欧阳少志的妻子还远在国外，所以这已经是现在欧阳家全部的家人了。程诺被欧阳少志引到了欧阳青云的主座旁边，他也多少懂得一些传统礼仪，知道这是最尊贵的客座，本想作为晚辈与欧阳宁一样坐在末位，不过推脱一番之后欧阳少志还是将他按在了座位上，然后让欧阳宁坐在了他的旁边。

见程诺有些局促地坐在自己和孙女之间，欧阳青云笑呵呵地说道：“程诺，我们虽然是中医世家，其实反倒不如其他家族那样传统，他们家大业大人多事多，我们老老少少最多就五个人，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再说，哪怕我们有那么多规矩，凭着你的身份和仁德，坐在这个位置也一点都不过分。你就当做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不用那么客气。”

程诺心说，我哪儿是因为座位的问题，是因为你们好不好？

欧阳家餐桌上没有那些规矩，程诺倒是知道得很明确。欧阳青云的老伴此时坐在他的另一侧，她叫王邵萍，程诺一见面便嘴甜地叫了声王奶奶，老太太笑呵呵地应着，直夸小伙子懂事。老人家慈眉善目，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还不到五十的中年女人。看她的样貌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大美女，程诺不由得感叹生活在中医世家的好处，别的不说，最起码在保养上面做得都会很好。就像欧阳青云，程诺认识他好几天了，也没看出哪儿有年近七旬的样子——也许某个地方的功能可以证明他的年龄，不过程诺可没兴趣知道，更不敢问。

十几分钟前，待几人刚一坐下，欧阳宁便招呼一声开始动筷，自己大快朵颐不算，还不停地给程诺夹菜。王老太太开始还有些奇怪地看着二人，低声问了问身边的老伴，欧阳青云在她耳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于是她看向程诺的目光便更加慈祥起来。

欧阳青云、王老太太、欧阳少志这三口人几乎是全程围观的状态看着两人，程诺则是被药膳的价格震惊了几分钟后才察觉到几人的目光，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当他抬头看向三人的时候，也看到了放在对面桌上的挎包，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连忙跟桌上的几位道个歉说是有个紧急电话，起身下了楼。

程诺为了礼貌，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而因为要跟人家吃饭，自然不能再背着挎包，他便将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面。当他小心翼翼地将挎包靠墙立在那里的时候，欧阳宁还调侃他是不是放了个和氏璧，程诺自然没法解释什么，也只好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之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程诺一直都没好意思拿出来看，刚刚他抬头看到对面的挎包才想起来，方灵珊放手机的地方，那摄像头正好对着自己的方向，这信息肯定是方灵珊在叫自己吧。

程诺到了别墅门外打开微信一看，果然是方灵珊发来的消息，只见里面长长短短的有好几条。

“程诺，你刚才吃的那个我也要吃！”

“还有这个！”

“你为什么不理我？”

“喂，被美女迷住啦？”

“我饿啦！美女美食你不能都占了吧？”

因为担心声音从挎包里传出来，程诺自然不能真的给方灵珊打电话，程诺也只好用文字回复道：“抱歉抱歉，刚才手机静音了。”

“我看见你出去了，那个欧阳宁正看着挎包，她不会翻你包吧？”

“嗯？”程诺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之后回到：“应该不会吧，不过就怕万一，看来我还得赶紧回去。对了，你发那几个信息什么意思？”

“我饿了啊，我也想吃药膳！”

程诺一脸黑线地回复道：“怎么给你吃，我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喂你吧？”

“那我不管，反正你想办法！”

程诺看着方灵珊发来的这句任性至极的话，甚至都能想象到方灵珊手舞足蹈地打完字，然后一脚踹在搜狗输入法右下角回车键上的样子。不过他心中也只能升起一番无奈，看来要动动脑筋了。

“好吧，我想办法，尽量让你能吃到。不过一会我不能看手机了，你要有急事就发视频邀请震我，到时候我再找机会出来。”程诺嘱咐道。

欧阳宁见程诺走之前特意看了几眼挎包，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好奇，起身跑到了跟前将耳朵贴了上去。欧阳少志见她如此连忙阻拦道：“宁宁，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我不乱动啊，我就是想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欧阳宁抬起头回答道道，然后回到座位上对旁边的欧阳少志说道：“爸爸，您说胖哥哥的包里到底装了什么啊，平时一刻不离身，吃饭都得放在眼前，不知道还真以为有什么宝贝在里面放着呢！”

“我怎么知道！”欧阳少志哭笑不得地说道：“下午不是你俩在一起吗，你也没问问？”

“那时候也不知道胖哥哥这么宝贝他的包啊！而且我们忙着帮对门的杨姐姐赶跑了几个坏蛋，都没怎么聊天呢！”

“嗯？几个坏蛋？怎么回事啊宁宁。”欧阳青云刚刚正在跟老伴说着什么，听到欧阳宁的话便不禁出声问道。

欧阳宁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三人哈哈大笑，程诺的伎俩欧阳父子自然猜得出来，不过他们并没有跟欧阳宁过多解释。程诺推门而入，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的挎包，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见几人笑得很开心，他坐下来之后便低声向欧阳宁问道：“你们聊什么呐？”

欧阳宁另一侧的欧阳少志笑着插话道：“刚才宁宁说你英雄救美的事儿呢。”

程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噢，下午那事啊？什么英雄救美，我就是狐假虎威，要不是在保龙堂对门，我也不敢这么耍他们。”

“见义勇为总是好的！来来来，吃菜！”欧阳青云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心中为程诺的形象又加上了“有勇有谋”四个字。

欧阳宁一边给程诺夹菜，一边介绍着欧阳家的药膳，叽叽喳喳地将每道菜都用到了什么药材，有什么功效都一一说明。开始的时候程诺听到那些陌生的药材名时还多问了两句，待得知它们的价格后，便觉得手里的筷子越来越沉重——这吃的是菜还是金豆子啊！刚才掉地上一片黄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捡起来折价换几斤苹果。他抬起头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老爷子，你们平时都吃这些？那得花多少钱呐？”

欧阳青云哈哈一笑道：“也没有宁宁说的那么夸张，她说的都是市面上的价格，而我们有自己的药园，真正说起来远远没有那么贵。你应该知道，中药是讲究年份和成色的，而这些药膳原本的功效也是跟这些有着直接的关系，现在的中药大多都是人工养殖，又哪里谈得上年份和成色？你就当普通的家常菜就行了。”

“还有啊，我们平时怎么可能天天吃这些呢？今天是为了胖哥哥才让后厨做了这些，平时都是奶奶负责做饭的。”欧阳宁咽下口中的菜插话道。

“后厨？”

“噢，宁宁说的是医院里的后厨，他们平时都是给住院的那些人做饭，最擅长调理身体和养生的药膳。”

程诺明白了，现在自己是跟那些高干人士一个待遇，看来有必要将自己“饭桶”的身份提高到“美食家”了，哪怕是吃货也好啊——药膳跟能炒饼能是一个味儿吗？得好好体会一下！

对了，也不知道用中药炒饼是什么体验！

欧阳少志见程诺已经吃了些菜，肚子里有了打底的东西，便拿起旁边早就斟满的酒杯对程诺说道：“程诺，再尝尝这药酒，跟这桌子菜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来，我敬你一杯！”

“欧阳叔叔您可别介！您是长辈啊，应该我敬您才对！”程诺见他举杯赶紧站了起来，拿起酒杯受宠若惊地说道。

“坐下坐下，不用客气！”欧阳青云拉程诺坐下来，有些感慨地说道：“就算少志不提我一会也得敬你！你别的不说，就冲你今天为王家的善举，也值得我们如此；再说了，酒桌无大小，喝酒的时候咱就平辈论交，不用拘束啊！”

程诺一听这话又要站起来推脱，不过被欧阳青云按住了，他只好说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咱也别说谁敬谁，就像古人那样共饮一杯吧！先说好了，我可不会喝酒，喝醉了欧阳叔叔您可得叫人送我回去啊！”

欧阳青云笑呵呵地说道：“哈哈，喝醉了就住下！这别墅虽然不大，一间客房还是有的。来，咱们先喝一杯！”

程诺见两个长辈已经举杯，便也只好一起将杯子里的就一饮而尽，不过当酒滑过喉咙时，他却并没有往常那样的刺激感，只感觉有一股暖暖的柔和的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接着便传遍了全身。

程诺对酒一直没有什么兴趣，特别是啤酒——对他来说那玩意是苦的，一点也不好喝。而即使是大学时期跟几个兄弟在一起也没有喝过太多，最多一次只是喝了三瓶而已；至于白酒他倒是觉得更容易接受一些——小时候每当患了口腔溃疡时，院长爷爷都会让他含一口白酒，二十分钟再吐掉，然后一觉醒来第二天就好了，次数一多起来，他便习惯了白酒的味道。

不过习惯是习惯，不喜欢喝还是不喜欢喝，即便是工作了之后他也只是在年会或者应酬的时候会少喝一点，但喝完酒的头晕和醒酒之后的头痛，也是常常让他苦不堪言。不过奇怪的是，刚刚那杯酒他喝下去之后却没有了往常的感觉，瞬间他便想起了平时看到和听到的白酒广告词——难道高档酒都这样，好喝不上头？

见程诺喝完酒之后就愣在了那里，欧阳少志说道：“怎么样程诺，这酒喝着还行吧？”

程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也喝不出来，不过欧阳家的酒应该差不了吧？”

欧阳宁起身一边给几人满酒一边说道：“当然差不了啦！那里面泡的都是最好的药材，而且用的的还是年份最长的那一批酒，平时都是给爷爷奶奶养身体喝，外人有知道的都说是软黄金呢！”

“呃……”程诺有些无语，心中不禁感慨道：刚才自己不会是一口喝了个苹果手机吧？今天这顿饭可是够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