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收到顾然寄来的请柬,看到新娘一栏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时,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心间蔓延。
林默突然想到了那片海滩,她想是时候回去看它一眼了。沙滩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在夕阳的余晖下依旧显得那么和谐,只是其间每粒沙的浮沉或许都是经历了好多年的一个或悲伤或欣喜的故事。
余小欣对顾然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比我们从做朋友开始还要久,做我男朋友好吗?的时候,顾然望向了林默。林默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在你们孤立我之前,我还是识相的先撤为妙。说完,转身,眼角一股暖流顺着脸颊落在了沙滩上。林默想:是沙子吹进了眼里,对,就是沙子吹进了眼里,好朋友在一起了我要高兴。
身后的顾然对余小欣说:小欣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我不能不忠于自己的爱情,对不起,我们更适合做好朋友。
余小欣说:林默是你的爱情对吧?人生还真是讽刺。
就这样,他们的青春散尽了。他们就像三条直线,来自于不同的起点,相交于同一点后又各自走向不同的终点。
林默转学来到这座海滨小镇是在高二的时候,那时爸妈刚离婚。于是妈妈带林默回到了娘家。
爸妈的离异对林默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况且这个打击来的毫无预兆。在她的记忆里,他们的这个小家算不上富裕,但是日子平淡、真实,简直就是幸福家庭的典范。可爸妈突如其来的离婚让她来不及伤感便不得不来到这个陌生城市。他犹记得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就当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林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林默,你和顾然先到余小欣前面坐下,余小欣平时你要多照顾一下这两位新转来的同学。”老师话音刚落。身旁的另一位转校生顾然便说:“老师,我不是新转来的,我是重回母校而已,我也会多多照顾林默的。”后来林默才知道顾然高一上学期突然转到别的学校,现在又跟突然转回来了。
课间余小欣对林默说:“我见过你,你是隔壁王奶奶家新搬来的房客是不是?”
林默说:“那是我外婆。”
“外婆?原来王奶奶有个女儿啊,怎么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林默淡淡的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我有外婆的。”
顾然听出了故事将要往悲伤的道路上发展下去,赶紧打断林默和余小欣的对话,说:“看来以后我们的同学情必然会升华成伟大的革命友谊,我请你们喝奶茶吧!就当是提前讨好你们,以后不要组建二人小团体孤立我这个异性。”说完,余小欣欢快的答应了:“好啊,就去学校门口的那家避风塘吧,我最喜欢他们家的朗姆酒奶茶了。”
林默说:“你们去吧!我上星期的课落下了,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顾然和余小欣异口同声的说:“回来我帮你补。”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林默只好答应。
来到避风塘,林默突然想到以前每天下晚自习后,爸爸怕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坚持每天晚上来接她,手上都会捧一杯避风塘的西米露奶茶。记得第一次喝的时候,林默问爸爸这是什么味道?爸爸说:“是你妈妈最喜欢的味道,是不是很好喝,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爸爸说完满脸的骄傲。林默其实是觉得那一颗颗润滑的西米露喝进嘴里有一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卡在喉咙一样。但是听完父亲的话,她决定要爱上这个味道。
在顾然排队的时候,余小欣对林默说:“你有没有觉得顾然很帅,感觉他一来,倪木的颜值只能委居第二了呢!”
“倪木是谁?”林默问。
“哦,就是坐在我后面的那个男生,他可是我们班最受欢迎的男生,基本上除了暗恋他的人,都明恋他,当然我除外。”余小欣兴奋的说。果然八卦有益于身心健康。
“余小欣,你的朗姆酒奶茶,林默,你的红豆味。对了,你们在讨论什么?”顾然一脸好奇的问。
“我们在说……”余小欣刚开口林默就说到:“我要的是西米露,你为什么要换成红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记错了,我再去给你买一杯。”顾然一脸歉意的说。
林默说:“算了,不用了。”
顾然一脸奸计得逞地笑了。
余小欣望着顾然一脸困惑:“你在笑什么。”
“哦,没,没笑什么。还没告诉我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呢?”顾然赶紧转移话题。
年少时,人心就是这么简单,一杯奶茶开始就能将三颗心牢牢的绑在一起,以友谊的名义。
因为住在隔壁的关系,林默和余小欣每天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回家。顾然以怕被她们孤立为由,每天接送她们上学放学。那时余小欣和顾然就像两个相声演员一样,你一言我一语,总是能够一路留下欢笑,那时的笑容就是这么真实。林默则在一旁当一个忠实的观众,偶尔参与互动。他们每天晚上都会一人捧一杯奶茶然后结束一天枯燥的高中生活。在顾然第三次以记错为由擅自将林默的西米露换成红豆后,林默便懒得再跟他计较这些。此后,顾然每次都能毫不愧疚的对林默说:“林默,你的红豆奶茶。”
其实哪会有这么多的记错,他只是悄悄的帮她改掉一些过去的习惯,以此慢慢步入新的生活。他的每一次记错都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
余小欣偷偷对林默说她喜欢顾然是在顾然小心翼翼的将‘我真的好想冲上去抱抱你’的纸条塞给林默之后。
余小欣说:“默默,明天倪木生日,邀请我们一起去他的生日会,默默你一定要去啊!”
“我们又不熟,我还是不去了,让顾然陪你去。”林默说。
“不行,你一定得去。顾然要回老家办点事,这周请假,你不陪我就没人陪我去了,呜呜,默默,我知道你最好了。”余小欣摆出一副全世界我最可怜的样子说。
林默勉强答应了余小欣的请求。
当林默来到大家约定好的天桥,发现只有倪木个余小欣两个人,而且在两分钟后余小欣借上厕所溜走了后。林默好想突然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倪木说:“林默,对不起啊!今天不是我生日,是我拜托余小欣帮我把你约出来的。林默,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那时你刚走进教室,我就觉得你浑身散发着忧郁的气质,那时我突然觉得好心疼。我想,这就是爱情吧。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了解你的过去,参与你的未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林默突然慌了,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然后泪如雨下掉头就跑。留下不明所以的倪木不知所措。
林默没有怪余小欣的“出卖”。按余小欣的话说:倪木是我们班多少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他喜欢你,连作为好朋友的我都觉得有面子,我出卖你是为你好。林默能够理解青春期的余小欣为自己的好。
在顾然返校的那天,林默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班主任一这样一个疑问句开始了与林默的谈话,她或许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一段对话。
“什么?”林默一头雾水的反问。
“你为什么要偷姜晴的眼镜?”
“什么意思?”林默突然哭了起来,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哭,就是忍不住。越哭越哭的委屈,越觉得委屈就越哭的厉害。
“为什么她的眼镜会在你抽屉里?”
林默突然想到中午来学校还高兴的对余小欣说:“今天有好心人帮我整理了抽屉呢!肯定是顾然回来了。”余小欣还打趣的说:“不会是倪木吧?”
林默在抽屉的最深处果然找到了姜晴遗失的那副眼镜。
“不是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是林默冲出办公室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冲出办公室碰到了身为年级主任的物理老师,老师说:“老师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一刻林默又是委屈又是感动,抱着余小欣在厕所哭了好久好久。
不管经历多痛的事,连父母离异她都没这么哭过。
眼睛红肿的林默回到教室的时候顾然刚返校。担心的问她怎么回事。林默用草稿纸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委屈和无助都写下来告诉了顾然。顾然目光呆滞良久后写下“我真的好想冲上去用力的抱抱你”塞回给林默。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毫无同情心的说:“上课不要传纸条。”
成长就是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受伤。就像因为倪木的喜欢,林默却要承受别人因嫉妒而带来的陷害一样。
余小欣对林默说:“默默,你相信缘分吗?我相信,遇见顾然后我才相信缘分真的存在。高一开学,我第一眼见到顾然,他正好在球场投进了一个三分球。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他了,没有原因,或许就是因为他投三分球的姿势太帅了吧!从那个三分球开始,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暗恋。在我还没来得及让他认识我的时候,他就转学走了。后来我以为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可是他又转学回来了,还跟我一个班,我们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我决定我不要再暗恋了。”
林默看到这一刻的余小欣全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这一刻她决定守护她们的友谊。
只是这三个人之间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他们都各自极力的掩饰,可最终还是骗不过自己。顾然决定继续小心翼翼守护在林默身边,直到她痊愈;余小欣决定结束自己的暗恋,勇敢的追求让自己不知为何心动的男孩;林默决定对顾然的感情继续装傻以此来维护他们的友谊。
六月天气燥热难耐,结束了高考的同学们决定晚上的毕业晚会安排在海边。有人推脱有事不去了,大概是考的不理想吧。走出考场,顾然对林默说:“晚上,你会来的吧?”“肯定去啊!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大家是什么时候呢!”余小欣说:“今晚谁不去就和谁绝交。”
三个少年少女各怀心事往那条叫未来的路上狂奔,全然不管一路是荆棘还是鲜花。
从今天起,大家都不用再受校规校训的束缚,压抑了太久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部迸发出来了。抱怨辛苦的,埋怨老师的,为忽略友谊而后悔的,因为暗恋而苦恼的……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倪木接受了姜晴的表白,他们成了情侣,这个在昨天都被视为毒瘤的词,在今天看来好像格外美好。顾然望向林默,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林默决定祝福他们但并不会因此而原谅姜晴曾带给自己的伤害。
顾然对林默说:“林默,其实我……”这时余小欣欢脱的跑过来打断了顾然的话。林默仿佛松了一口气。
余小欣还是对顾然表白了:“顾然,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比我们从做朋友开始还要久,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顾然的目光却停留在了林默的身上。林默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在你们孤立我之前,我还是先撤为妙。”
林默是真的撤了。
第二天林默妈妈告诉林默,她爸爸得了骨癌。听到这个消息的这一刻,林默决定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她都决定原谅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曾经将她视为珍宝了17年。没来的及告别,林默回家了,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林默觉得只有彻底消失,她们的友谊才会永远保持在17岁。其实消失哪有这么容易,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在收到顾然请柬的时候,林默决定回一次17岁的海滨小镇,那里有她最痛、最美的记忆。
在这片海滩上她遇到了余小欣,就像很多年前初次见面一样,余小欣说:“我见过你。”还是她记忆中17岁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收到请柬一定会回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余小欣望着眼前不再忧郁的林默问。
“我看到新娘不是你后就变得很不好了。”林默认真的说道。
林默个余小欣在当年余小欣向顾然表白的地方喝的酣畅淋漓。她们聊着这些年自己的生活,将对方没有参与的空白都一点一点补回来。
“默默,你当年真的好狠心却又好令人心疼。我和顾然并没有在一起,那天我看到顾然望着你走后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说实话,那一刻我有点恨你。后来顾然跟我讲了他的故事,趁他还没结婚我要赶紧告诉你,或许你后悔了这样还来得及抢婚。”余小欣打趣的说。
“呵呵,抢婚这种事你应该做的出来。”林默反过来“嘲笑”余小欣说。
“其实顾然在你转学过来之前就认识你了,他之前转学去的学校就是你之前的学校,他后来转学回来也是因为你。你父母当时离婚的那个第三者就是顾然的妈妈,顾然妈妈和你爸爸是大学同学,好像还是彼此的初恋,顾然爸妈离婚后,他妈妈就带着他回娘家。后来偶遇了你爸爸,那时你爸爸已经知道自己患了骨癌,所以请顾然的妈妈帮忙,逼你妈妈跟他离婚。顾然知道了这件事后埋怨过自己的妈妈,但还是选择了成全你爸爸。在你转学后,他也跟着过来了,他想照顾你,带你走出阴影。或许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只是同情,但他说他见到你的第一眼,仿佛像认识了很多年。我特别能理解他,就像我看见他的第一眼觉得他投三分球真帅,这不就是爱情最初的模样么。他总是把你的西米露换成红豆,他说红豆最相思。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掩藏对你的感情,以好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是为了帮你走出父母离婚的阴影,重新相信爱情。他知道后来的你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可你为了维护我们的友谊决定装傻到底,所以他愿意成全你,他宁愿勉强自己也不愿为难你。”
余小欣说到这里,林默早已泣不成声了。
其实林默一直都知道,爱情就在身边。可是他们的纠缠是年少时无法解答的谜题。林默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年少时母亲不顾外婆的反对,宁愿断绝母女关系也要嫁给父亲。后来的父亲为了不拖累母亲,宁愿背负骂名独自离开这个世界。这不就是爱情吗?执着与成全。
年少的林默由于内心太多的牵绊无法执着,现在她要成全顾然的幸福。
林默去参加了顾然的婚礼。当主持人问到:“新郎,你觉得爱情是什么?”的时候,顾然仿佛看到了17岁的自己,直到身旁的新娘扯了扯他的衣角。顾然说:“爱情就是遇见她的第一眼,仿佛认识了很多年。”身旁的新娘甜蜜的笑了。顾然拥吻了他的新娘,他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他要用一生来呵护身边这个女人。
台下,林默哭了,又笑了,然而这些顾然都不知道。
走出礼堂的那一刻,林默决定给追了她整个大学时代的学长打个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