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懿

承德的剪树的活从摸索到不断去村里跟上邻居学，陆陆续续快过年跟前才弄完。剪树的过程中，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压的树枝都快弯了。下雪除了耽搁干活，好处还是蛮多的，俗话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来年又是一个充满期待的丰收年。等到日头出来，雪融化了，苹果树正好吸收些水分，长得才更攒劲了。

过年后一月中旬，家里发生了一件让人想来想去觉得不可理解的事。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承德起来给牛端来一盆洗碗水，准备让牛喝。到牛棚跟前他瞄了一眼牛，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将盆子摔到地上，他瞪直了双眼，看到老牛将头压到身子底下，在地上躺着不动弹。愣了几秒钟，他赶紧将盆子放到脚底，跑到牛跟前准备帮牛挪下头，他先将手凑到牛鼻子跟前看牛还有呼吸么，结果是鼻子里一点出来的气都没有。承德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曾经很多时候，承德想象着牛这辈子到头来离开自己的方式，他想到过牛可能会累死，家里这么多地，牛苦重，可能哪天会干的累死；第二种离开自己的方式，可能是生一种病，病死的；第三种离开自己的方式，可能是卖给别人了。唯独没有想到，这只老牛竟然自己把自己压死了，真有点意外。牛老了，似乎跟人老了一样，笨手笨脚，身体不灵便，想到这，承德的内心充满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娃他妈，咱的牛死了。”承德进屋给正在锅台上做饭的菀清说。

“啥？牛死了？好好的咋给死了？”菀清一副吃惊的表情瞅着承德。

“嗯，牛，牛死了，”承德望向外面院子的牛棚，又哀声叹气了,接着说，“咱那笨怂牛，自己的头压到身子底下，竟然自己把自己压死了，我刚给把头挪正了，估计昨晚自己翻不过身最后就没气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牛还是老了，身体笨重的，那你待会到地里挖个坑，再找个邻居帮忙把牛埋了，牛在咱屋也辛苦几年了，让牛也安息吧。”菀清坦然地说。

“嗯，只能这样了。”承德垂头丧气地拿着镢头和铁锨去地里挖坑，准备埋牛的事。

到大中午最热的时间，承德把埋牛的事处理的妥妥当当，此时他的脑子里出现了新的想法。

到家后，菀清正在炕上哄燕子，楠楠引着嘟嘟跑前跑后的玩。承德将身上的土抖了抖，进屋后简简单单洗了下手。实在渴的受不了，承德从案板上取了个碗，从电壶里咕噜噜倒出些水，然后用舀水瓢跟碗来来回回的倒来倒去晾着水。水晾的差不多时，承德端起碗，只听见咕咚咚的声音，水就进了肚子。

“娃他爸，喝慢些，别喝呛了。”菀清慢悠悠地说。

“真把我渴着了。媳妇，我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你说。”菀清一脸诧异。

“我想给咱屋买个拖拉机，你看村里都部分人有拖拉机了，你看人家拖拉机干活比起牲口干活得是轻松多了，一晌都能犁好几亩地，牛犁地费人还费时间。一年秋收时，玉米棒啥的光往拖拉机车厢里一放，拉上一会都到屋，轻松的跟个啥。咱活干完，啥种上后还能给村里人干，能挣钱，也可以到邻村给人干活挣钱，你觉得咋样？”

菀清思量了下，“你这主意不错，那咱暂时就不再买牲口了。但是我愁的是一辆拖拉机得多钱？咱的钱从哪来呢？”菀清皱起眉头。

“一辆拖拉机得个一千多块，我也是剪树那阶段听别人谝闲话时听到的。钱这个呢，咱就卖些粮食啥的，留些够吃就对了。然后买回来后咱可以用机子给人干活再挣点钱，娃他妈，你觉得呢？”

“那行，那你这两天趁还么开始干农活，去街道上瞅瞅看，有合适的就买个回来。”

一个礼拜后的傍晚时分，承德花了一千二百块开回来一辆蓝色车身的拖拉机回来。

孩子们看着爸爸开回来一辆拖拉机，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猫蛋好奇地坐到座位上，叫嚷着他要开，他要开。承德一声吼吓得再不敢呐喊了。默默地玩弄着挂挡的扳手。

妞妞围着新车转了过，瞅上瞅下。“爸，这车得花多钱呢？”

承德笑嘻嘻地说：“花了1200块。”

“天哪，1200听起来好多钱呢。但是还是好喜欢这车。”妞妞说。

楠楠抱起嘟嘟，轻轻放到车厢里，自己也扶着车座位这块的把手，坐到车厢里，坐了几分钟，然后跟嘟嘟在里面一跳一跳的，嬉笑打闹，热闹一片。

楠楠瞅着爸爸：“爸爸，你会开这车了？会的话把我们拉上一起逛逛。”

承德挠了挠头发，被娃这么一问，还略微有点害羞，脸上泛起一些红晕。“爸能凑活开，今在卖车的地方跟人家师傅学了一会，然后就尝试着开了，人家还夸你爸脑瓜子灵醒很。然后爸就从街道上一下子开回来了。”

菀清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满脸笑容，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然后望向承德，“那你开上，开慢些，拉上娃娃们咱一起出去转会，让娃娃们体会下坐自己家车的新鲜感。”

“那行，孩子们一个个都上车吧，”承德望向菀清接着说，“娃她妈，你也抱上燕子坐到车厢里。”

承德慢悠悠地开着拖拉机，朝着村子西边的路口开出去。那个傍晚，风里还夹杂着丝丝凉意，孩子们坐在车上随口唱着学校学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的歌谣，欢笑声、吵闹声，歌声夹杂在一起，特别热闹。多少年来，通过辛勤的劳动，用双手换来日子一点点变好，承德内心充满了些许自豪感与满足感，他能感觉到胸腔里那团希望之火在一点点燃烧。

未来正在来的路上，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才是最让人充满快感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