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6年7月1日,跑步第1天,跑步距离8.11公里,平均配速每公里9分34秒;
2017年11月5日,跑步第493天,跑步距离42.195公里,平均配速每公里6分29秒;
2017年杭州马拉松,第一个全程马拉松。
我完赛了。
2.
算了算,从去年下半年决定开始好好跑步到现在,这是我参加的第十场比赛。
最开始跑步的目标,是跑杭州马拉松。
怎么就会想着要跑马拉松了?
是胖丁同学。
去年上半年有一个多礼拜,陪着胖丁同学练省考面试。不知如何聊起她在扬州第一次跑马的经历。
大概是面试一直被我教育的关系,
这位同学年纪不大、跑量基本没有、参加过的比赛也少。可每每点评起去过的马拉松来就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
我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光。
内心对这种生活方式产生了期待,我似乎也可以尝试一下。
又得知杭马是举行在秋末冬初。
就以此为初心,跑了起来。
3.
跑步于我是日常的独处时刻。
无论是平时训练,还是第一次九龙山十公里、之后的舟山、上海、苏州、无锡、武汉、成都...
一路的风景时不时会有朋友一同欣赏,但跑步一直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严肃、孤独的竞赛。
但这一次有一点点不一样,是在我生活了近大半年的城市。
最忆是杭州。
半年之前我根本想不到现在会在这里生活。
也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是一个财政人。
命运安排了一场机缘巧合。
我不是一个人跑。
断桥留下了我的足迹、苏堤挥洒了我的汗水、西溪校区的操场也刷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这是沉默的力量。
身边的人儿一起夜跑、一起参赛,没报上的也提前约好在路边加油拍照。这是热情的力量。
小兄弟换了考驾照的时间赶过来跑,大学里的伙伴也相约一同来看我。这是温暖的力量。
这些,都是杭州的力量。
4.
跑之前我心里是没底的。
早早就有了下半年要跑全马的想法,因为11月是比赛旺季,怕影响其他比赛,所以整个夏天咬着牙喘着气严肃认真坚持下来的训练和跑量,是为了在9月的北京或者10月的南京完成这个计划。
只是老天不随你意,连着6场比赛不中签,只能把这42公里延后到11月初的杭州。
但是这时候我的身体状态远远达不到一个马拉松跑者应有的素质。
跑前两个月月均跑量90公里,最远一次长距离只有30公里,胃胀气反酸打嗝一个多月好不了、左腿腘窝处自从运动会后就不太舒服。
我不知道30公里之后迎接我的是什么,但我想试一试。
5.
11月5日凌晨,5点19分醒,5点20分闹钟响,静息心率46。
半罐燕麦粥、几块饼干、一根香蕉、几口温水。戴上耳机到黄龙。
前一天约好起点处一起拍照的华茂、建文几个人一个都没找到。和局里领导、小伙伴拍了合照后留下一句“大家加油”便匆匆热身寄包。
检录口碰到大早上爬起来看我的凤凤和波平,说会在终点等我。
C区站定,随便拿了瓶路边放着的水,吃进第一颗盐丸。
等枪响。
天气很好,10-15度,多云小风。既没有太阳的燥热也没有雨战的肃穆。
就是杭马的分区起跑实在不够好,区和区之间还是拉得不够开,还没到起点门后面D区的选手已经全部挤上来了,前面五公里周围全是人,跑出起点800米左右遇到秀书,我和他一样都是计划430完赛,随即一起跑,可惜没跑出多远就跑散了,之后在终点存包处才重新相遇。
1公里左右进入巡航配速610-620,压着这个配速,把心率控制在150以下。从西湖景区为核心的历史和文化,跑到了钱江新城为代表的现代化。一路上见到了杨处、范主任和项真姐在路边加油。
过了复兴大桥折返点后被亮哥追上,这位老哥帅气的甩了甩头就跟我告别去冲刺2小时了。
再转个弯就是15公里标志牌,进补给站,该吃吃该喝喝该走走,多休息,告诫自己要克制住兴奋感。大概走了50多米听到传鸽在后面叫我,他是第一次跑半程,我便陪他跑了起来。
传鸽跑得比平时更沉默,冲得有点快。我一边跟一边看表,配速530-550,心率在160左右起伏,今天跑得很轻松,身体没什么异样,我能顺利完赛!
闻涛路路口瞅到怡敏端着个手机在拍照,我拍了拍传鸽,一起冲到她面前张牙舞爪。
前面两个小时压着差不多620的配速超过了500兔子、430兔子,跑得很平稳。
一直跑到20公里处,给传鸽道了声加油!马上就终点了!便折返开始了后半程。
真正的战斗现在开始。
6.
21公里处追上硕硕,一身白衣白帽特别显眼。一起拐进最美赛道,第一次沿钱塘江跑,壮阔的景象让脚步都变得轻盈。硕硕很淡定地说:到26公里休息。我说好。重新跑回市区,身边不断有人停下来走走、拉伸、喷药。
25公里第二次进补给站,吃了绿豆糕、香蕉,喝了很多水和饮料。硕硕则是一手拿了一块香蕉带上了路。看到对面跑道收容车缓缓开过的时候我们停下休息。硕硕变戏法一样地掏出了很多吃的,边走边吃。没多久后面430兔子领着一大波人追了上来,我就和硕硕告别独自往前跑。
好像跑到这里就是会有点泄气,前面的路没有带来太多成就感,之后还要经历的距离远得你产生不了期待。身体却已经非常诚实的向你发出抗议,肌肉的酸痛和身体的不适开始成倍放大,双脚落地的每一次震动带着血液在轰鸣。
两个前脚掌有点痛,右脚踝怎么也不舒服了,左腿小腿肚是不是要抽筋了?
因为担心,没跑出多远就又停下来靠着路边做拉伸。一位奶奶推着宝宝车,看着我,没说话,眼神透露的意思是关心。我朝她笑了笑,戴上耳机,把音量调最大,继续跑。
跑上虎跑大桥,就过31公里了,此刻开始的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一步。大音量快节奏的音乐好像麻痹了神经,疼痛感没有加强,身体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以跟着节奏继续以巡航速度往前跑。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一直闪回着4公里处范主任在路边人群里探着头找到我时候举着手机雀跃地喊着“泉汶泉汶泉汶”的画面。带着这份温暖,不考虑听得是什么歌,也不去考虑后面还有多远,身体隐隐产生的疼痛也忘掉。只是努力做到把两条腿甩到前方去。除此以外,眼下不再有迫在眉睫的事。
7.
我好像是在虎跑路的第一个大坡有了“极点”的感觉。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就仿佛全身肌肉和关节被捏烂了、打碎了。
脚掌痛脚踝痛小腿痛膝盖痛,手臂抬不起来了,头也抬不起来了。音乐很聒噪,心里产生了厌烦的情绪。不想跑了,也跑不下去了,又不想就这么走到终点,好像一路走过去根本不能算是一个跑者。在自我否定,很纠结、很煎熬。
此刻的每一秒,都诉说着力竭的痛苦,这痛苦没有任何能即刻排遣的方法,只能硬生生地扛在肩膀上、留在血液里、甩在脚跟后。
我摘下耳机,直视自己的呼吸、心跳和疼痛。强迫身体去接纳这种痛苦,大腿用力,努力让步子迈大一点。
这七八公里的撞墙期,即使是没有任何欢愉的生不如死,我也要全盘照收。
力竭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现在想想当时大脑是一片空白。好像就是在踉踉跄跄地跑,记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补水,记不清几公里处有水站,也记不得是在哪里上的厕所。只是在虎跑路——杨公堤这条永远在起伏的山路上挣扎。
绿景越来越稀疏,城区的迹象越来越浓厚,快要回到黄龙了,在坚持一会会就好。冲过拱门的一刻,没有太多心里起伏,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我真的做到了。
42.195KM 枪声成绩:4:37:02 净成绩:4:33:58
8.
跑马拉松会使我的人生更加幸福吗?好像不会。
会使我的人生更有希望吗?好像也不会。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它,而他们依旧可以笑意盈盈,可以无所畏惧。
恰恰相反,马拉松意味着挑战人体极限,糅杂了痛苦、煎熬、折磨以及其他一切与轻松无关的东西。意味着从你迈出第一步起,就必须要忍受孤独与寂寞,一步步抵达这四万两千一百九十五米的终点。
可是,跑马拉松让我知道,从此,
我的人生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完整。
这份完整,穿过了四万两千一百九十五米的距离,穿过了连续四个多小时不停的脚步,穿过了我内心的恐慌与淡然、恨与爱、缄默与狂欢。
我知道我想做到,所以我能做到。这种控制感,是一种欢愉、并且来之不易。它深深烙在我灵魂中、给我坚定的底蕴。
从此,无论渺小与伟大,我都能够坦然接纳自己。
9.
26公里之前是跑步,35公里之后是人生。
有多热爱这项运动,就有多敬畏这项运动。
“痛苦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要习惯痛苦,我不感谢痛苦,我要感谢承受住痛苦却没有放弃,最后挺过来的自己。马拉松是如此,生活更是如此。
我们迷恋长距离比赛,或许、可能更多的是迷恋长距离中的痛苦。
因为那会是我们普通生活中,不多的伟大时刻。
它壮阔且不同凡响,让我们有力量,接受和面对更多忙碌又平凡的日子。
10.
马拉松,全长四万两千一百九十五米。
不管你是谁,迈开腿,跑出第一步,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我是王泉汶,这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