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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该惹她生气,看着她捂在被子里低声啜泣,我真的好心疼自己。这么冷的天居然让我睡冰冷发硬的水泥地,冷到我直抽筋。
丫头,我错了。我温柔的轻声细语,一步一步慢慢挪进温暖的被窝里。结果毫无悬念又被她踹下床。
我们从一年前就开始吵架,吵架内容就像我开发的系统,不断升级。每次吵完架都是她睡床上我睡地。
突然间,她开了床头灯,带着哭腔说,你跪一个钟键盘我就原谅你!
开什么国际玩笑!男儿膝下有黄金,想我堂堂男子汉,键盘那么贵,怎能说跪就跪!
我是说真的。我是一名深漂网络攻城狮,我买的机械键盘是我省了好几个月的早餐钱才买下来的,跪坏了我可买不起新的。
“你瞧瞧你这里,窄到吵架后都没法腾出块地给你独自反省!”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她迷茫的眼神。
“相信我,我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争取下次吵架的时候我可以睡客厅。”我怯怯的望着这间不足十㎡的简陋隔断间,光徒四壁无处可躲。
她操起枕头对我又是一顿暴打。枕芯里的棉花都被她晃出来撒落一地。好惨啊,枕头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大概是闹完了也打累了,整个人趴在我背上精疲力尽的,柔弱的说,“八哥,带我去海边走走吧...”
2015年深圳南山的寒冬,风很凉,空气很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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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雅的相遇,说起来有点尴尬,带着令人作呕的古怪味道。
2007年9月,我坐上了来深圳读书的大巴。当时小雅就坐我隔壁,满身重味的风油精,从潮州一路吐到深圳,她翻江倒海的狂吐带动了全车人都跟着她此起彼伏的作呕。
我塞了一盒话梅给她,她想说谢谢的时候不小心吐到我衣服上。看着她把头凑过来我还以为她要帮我擦掉衣服上的污迹,没想到啪的一声她竟有气无力的的靠在我肩膀上。
这一靠,从此她就赖上我了,大学四年,她就像粘得紧紧的橡皮糖,甩也甩不掉。
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用区区一盒话梅就撩到一个漂亮姑娘。
我家境一般,潮汕老家有一亩三分地,父母都是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从小就被洗脑知识改变命运,好在我脑子聪明最终不负众望,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重本的大学生。
我爸送我上车的时候就告诉我,深圳是个挖金的地,去到那边一切靠自己。
我和小雅顺其自然的走到一起,因为我们老家都在同个县城,所以双方家长也很快就默许这段关系。
大一的那个暑假,潮汕老家刮了十二级强台风,小雅哭着打电话让我过去。
当我赶到她家时,破烂不堪的旁棚屋顶,已经被狂风暴雨砸出了一个个漏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八哥,我想要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小雅蜷缩在被水浸了一半的沙发上,哭着对我说,“我真住怕了漏雨的老屋。”
我站在水里紧紧的抱住她,第一次感受到房子对一个女生的深重含义。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努力赚钱,早日让她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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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领到毕业证书的隔天,我和小雅就被学校舍管阿姨赶出宿舍。我们在繁华的南山区一条阴暗小巷子里租了一个隔断间。
这里聚集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深漂,有像我们这样刚毕业的小情侣,有把音响开到震天响的地铁流浪歌手,还有每天带不同对象上楼的单身男女。大家各进各屋,从不交流。
我提着大包小包一口气爬上9楼,为了让她在阴暗的出租屋里看到点新鲜的阳光,我选择了租在最顶层。
“小雅,我来,你歇着就好。”我转过身,一把夺过小雅手中的行李,“这么重的箱子,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拿得起。”
“没事,老公,我可以!”
老公!她第一次叫我老公!我受宠若惊,脚像踩了棉花轻飘飘差点摔下楼梯。
房间很小,一张一米宽的床,一个布料衣柜,就塞满了整个单间。小雅手脚麻利的收拾行李。对我说,妈呀,原来我们真的毕业了。第一次有这种可怕的感觉。
那天我搂着她的腰透过出租屋的一扇小窗,望见远处霓虹灯闪烁。这城市纸醉金迷,敌不过此刻身边有你。
我把她轻轻抱到床上,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深情吻住她的唇。“小雅,真的委屈你,等我赚够钱,咱们再换个大点的房子。”
她张着红彤彤的小嘴不住娇喘,期待的双眼一片水雾迷蒙。她说亲爱的,我信你!你是潜力股嘛!
第一次在床上搞得这么煽情,我鼻子一酸,眼泪快掉下来的时候隔壁大妈粗暴的踢门声又让它缩了回去。
喂12点啦能不能小声点,这么大动作小心肾虚。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识到隔断间糟糕的隔音,我俩紧紧的裹在一起吓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南山凉爽的夏风吹得我们精神抖擞毫无睡意。那时候我们最穷,却在深夜抱得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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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了命的努力工作,周末还跑香港做代购。深圳果然是一个挖金的地方,两年下来,我的工资顺利番了两番。这个月买几块地砖,下个月买半个厕所,买房的梦想在柴米油盐中慢慢实现。
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工资的涨幅还是远远跟不上房价的增幅。我也曾偷偷背着她看了好几家房产中介,但每次看到我离首付还是那么遥不可及,我也只能默默的叹气。
夏天的城中村,蚊子特别多。我为了多攒点钱接了一堆私活回家做,小雅在屋里细心打包代购的快递。别的情侣到了晚上都在床上啪啪啪,我们是在“啪,蚊子!啪啪,又他妈一只蚊子!啪啪啪,满屋子蚊子!”中度过。
每天,我们要跟十多人抢厕所,共用一台洗衣机。下水道隔三差五的堵塞,恶臭熏天。
有一个晚上,小雅洗完澡穿一件紧身睡裙走出浴室,隔壁玩摇滚的大叔盯着她的胸一个劲的吹口哨。说实话,那天要不是小雅死命拉住我,我一定冲上去扇他两巴掌。
出租屋里的爱情被迫了很多将就,我安慰她,再给我三年时间,等我攒够钱,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
大概是同样的话说多几次就失去它原有的效力。这一次,小雅没再对我说,我信你。
南山凉爽的夏风吹得我们精神抖擞毫无睡意。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身体却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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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吵完架后,小雅突然说想来海边走走。我们来到了深圳湾公园,望着对岸灯光闪烁的香港夜景。
深圳这座城市太年轻,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离去。而我的脑海里,始终记得她第一次来深圳吐得一塌糊涂的情景。
八年了,我们还是我们,也不再是我们。而我深深的明白,一盒话梅已经撩不动她的心。我们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
小雅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说,八哥,我28了,你没车没房没存款。我真的等不起你。我妈让我回老家相亲。
多么现实的分手原因,就是嫌你穷才离开你!好歹你倒是编个性格不合之类的理由再走也好啊!
我想起了那个强台风刮翻她家屋顶的雨天,我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有房才跟我结婚,我更明白为什么最近她一直跟我闹。
女生的安全感,真的需要一处温暖的住所来安放。
我不怪她现实,只怪我爸不是李刚,要在深圳给她一个家我只能靠自己。可能要五年,也可能更久,无法确定。她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投注在我这支看不清未来走势的“潜力股”身上,随时面临崩盘。
深圳房价涨一涨,我的心抖三抖。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在深圳,有多少年轻人的爱情,终究死无葬身之地,连块坟墓大的地皮都买不起。
2015年深圳南山的寒冬,风很凉,空气很清新。小雅连夜收拾了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哭着追到楼梯口,帮她提重重的行李。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
她第一次叫我老公,那声音还在我耳边旋转。
妈呀,原来我们真的分手了,第一次有这种心被掏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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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刚过去不久的国庆,为了双薪我一口气加了七天班。就在前天晚上,我在回宿舍的地铁上猛然发现,我的朋友圈被小雅结婚的消息刷屏。
大学同学发的小视频里,小雅披着头纱坐在宝马车里笑靥如花,新郎把她接到一栋别墅里。
她的闺密说,小雅的老公在深圳包了一辆大巴车载了我们一车同学回老家参加她的婚礼。车上每个座位都放了一盒话梅,说是舟车劳顿,可以止吐。
分手后的一年四个月,我依旧疼得钻心。不是因为新郎不是我,而是因为,房事毁了我的爱情。
回到南山的出租屋,我查了一下我的公积金。嗯,也许再过几年年我就可以赚到首付的钱,也许此后我还会爱上别人。
但我再也遇不到一颗话梅就撩到手的姑娘,也很难再对爱情这般尽心尽力。
繁华都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城府
日落西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
愿所有奋斗都不被辜负,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有面包的爱情。
我是yellow小纯子,我会码字,你有故事吗?
本文根据一位深圳小伙的真实故事改编,欢迎你来跟我讲关于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