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爱人
1.
镜子前，是一副精致的妆容，胜在田佳自身底子不薄，略施粉黛便更添几分媚色，只是红肿双眸中夹带着的憔悴连化妆师的巧手也无法拯救。倒是落在白皙脖颈上那闪着亮光的钻石项链更为吸睛，省去了众人以为新娘被逼婚的猜疑。田佳低垂着头，默默地看着手中黑屏的手机，全然不知身后的男人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都准备好了吗？”
田佳闻声抬头，不禁一愣。
裁剪精良的定制西装将杨牧原本颀长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明显，气场全开，精心打理过的仪容散发出端庄的优雅，仿佛与记忆中的另一抹影子重合。
2.
故事的开场并不浪漫，因为田佳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在门禁前奔回宿舍，随后一个踉跄，泼了沈正哲一身奶茶，男生身上的黑色西服连带着里面的白色衬衫瞬间惨不忍睹，肇事者第一反应竟然是：这货近距离一看倒是更帅几分。
那时大一军训结束不久，学校组织了一场迎新晚会，作为学生会干部及门面担当，沈正哲很自然地成为晚会的特派男主持人。正如他人所言，若是在百无聊赖的视觉晚会中出现亮点人物，也为学生会之后的招新宣传打响漂亮的一炮。这不，成功惹得坐在新生观众席的田佳向台上投来饿狼捕食的青光。只是没想到，下一次见面会来得这样快。
一旁的女生一边抽出纸巾，一边斥骂田佳的鲁莽，反倒是当事人声线清冷，缓缓道：“无妨，晚会已经结束了。”
“师兄，我没钱给你换一套新的，但以后要是需要我的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我叫田佳，经济系大一新生，就住那栋宿舍。”田佳顺势指向了不远处的女生公寓。
往后追忆此事，沈正哲想大概在那时开始对田佳上心，眼前人明明脸上百分百的愧意，眼神却闪着毋庸置疑的调皮，懂得找准契机理所当然地自报家门，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自从两人正式结识后，能够偶遇的几率反而降至低点，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晚上，田佳正打算找地儿晃悠以消除宵夜带来的过度饱腹感。在离公寓500米处有个情人池，许是满腹才情的人不忍此地荒凉，故为取美名曰情人池，虽然没什么实质作用，但也成功吸引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前来告白。田佳路过情人池时，刚好碰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驻足屏息凝神地捕捉八卦的气息。
“别闹，赶紧回去。”如月光般清冷的嗓音在不远处传来。
“我不，我好不容易逮到你，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女生玩味的语气带了一丝试探。
“……”
“那你……”
田佳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跑过去一把搂住沈正哲的手臂，简单粗暴地打断女生的话，又一本正经宣告主权，浑然不觉自己刚刚投放的重磅炸弹震飞了两人的魂魄，事后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的见义勇为帮了沈正哲一个大忙。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女生正是沈正哲的亲表妹，是同市学校的高二走读生，此次前来实乃受沈母所托视察儿子的在校生活，两人戏剧性地在情人池碰个正着，于是上演了这么一出乌龙。
说实话，苏舒雅本来只是习惯性地打趣自家清心寡欲的表哥，突然有个女生冒出来带有三分霸道，七分认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正哲的女朋友，田佳”时，她第一次在沈正哲的眼神中搜寻否定之意无果，自此田佳正了名，两人携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田佳记得两人交往的这些年，纵使有小吵小闹，但很快就会和好，唯一一次出现感情危机还是在沈正哲计划把女友正式介绍给舍友们认识那天。事件以“裙子的长短问题”为导火线，经过两人互不相让的口舌大战后，正式拉开冷战帷幕。餐桌上，田佳被沈正哲的舍友们围着敬了几杯，加上心情郁结，后来索性放开了喝，以致于晕得七荤八素的田佳一鼓作气抱住身边的男生，哭腔道：“我不喜欢沈正哲了，帅哥，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到底是怎样离开饭局的，田佳对此一片空白，只能依稀想起脸上冰凉得舒服，忽然直犯恶心，直接抓住面前的不知名物体酣畅淋漓地吐了个痛快。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炸裂的头痛感逐渐清晰，田佳一时没忍住，全然不顾冷战状态下麻烦对方是否合适，直接可怜巴巴地对着电话那头说想喝皮蛋瘦肉粥。
当田佳如愿喝到一口滚烫烫的粥时，霎时就红了眼眶。学校有成文规定，男生不能进入女生公寓，刚好舍友们这会儿正在上课，她用余光瞥到沈正哲的衣服上沾满尘土，想必他是翻墙偷混进来，蓦然心底里有股暖流席卷而来，吞噬了所有倔强。
“正哲，我错了。”田佳一把落入男生的怀里，蹭了蹭，颇有求和的信号。
软糯的语气挠得沈正哲心头痒痒的，想起小野猫昨晚肆意吐完自己一身后，上一秒还满脸愧意地捧着他的脸说“帅哥，我们不适合，我心里只有沈正哲”，下一秒倒头便躺在石板凳上呼呼大睡，真是好笑又好气。
果然啊，田佳是他命里的劫数，只要她轻轻一招，他便溃不成军，他揉了揉那颗小脑袋，“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啊。”
what?！这是哪门子对哪门子，这货拿错剧本了吧?
茫然不过三秒，成功把田佳感动得一塌糊涂，誓要跟他好一辈子。
3.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沈正哲毕业第一年，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田佳没课的时候会过去帮忙收拾，或者去做上几道他爱吃的菜，晚上等他下班回家，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追电视剧，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待到田佳毕业，沈正哲把房子搬到离她实习单位不远处。她工作上不顺心，他耐心开解，她要加班，他便带上外卖和工作到公司陪她一起。碰上两人都有假期时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田佳曾错觉的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永远，待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为他冲一盏茶，为他做一道菜，他依然一脸满足地夸她厨艺有长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正哲身上的烟味越来越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交流也变得甚少。田佳以为他是在工作上遇到困难，只能尽心安慰着。
“我跟你实在没法过了。”
直到有天冷不防听到沈正哲这么说。
田佳把最后一个碟子放回原处，转身回看他，他正倚在厨房的门框，表情冷静又严肃，话语是那样的决绝，没有一丝可以挽回的余地。
两人互相僵持着，试图洞悉对方眼神里的独白，直到沈正哲再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房子我续租了一年，你可以继续在这儿住，我搬走。”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
“给我一个理由。”田佳潜意识认为是沈正哲压抑太久，等他发泄一场两人依旧和好如初，然而接下来的话，让田佳觉得有个重锤狠狠地撞向自己的心脏，带出一种撕裂的痛。
“我在外面有人了，她怀了我的孩子。”
就在那瞬间，她感觉内心世界轰然崩塌，自己正坠入无边的黑暗，可该怎么办呢？大声地质问他为何不守承诺背叛自己，抑或死缠烂打想要拼命将他留住？谁说过永远在一起就能称心如意地白头偕老，说到底是她没想过有天他会离开罢了。
田佳强忍住眼眶中汹涌而至的热流，利落地收拾好两个26寸行李箱，让快递寄往单上的地址，又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无视沈正哲的几次欲言又止，直接摔门而出，全程一气呵成。
现实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初心背道而驰的呢？仿佛一切都有迹可循，想要深入探究时却发现毫无头绪，困惑像无形的线，把她扯进无尽深渊，让她自甘堕落。
她在酒店安排了临时住所，缩在被窝里哭了一整晚，哭到累了就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继续哭，有时从梦中挣扎起来，不甘心地看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通知，又哭一场。
这样颓败的日子，一晃就一个多星期，没有等来某人的求和信息，反而被朋友圈的消息刺痛了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迅疾而疼痛地跳着。
沈正哲更新了动态：宝贝，期待你的降生。配图是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
4.
田佳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沈正哲的事实，原来不是所有的情比金坚都能逃得过七年之痒，他与她的第七年终究也落个分道扬镳的结果。她点开他的头像，指尖在“加入黑名单”上徘徊许久，最终一键返回，把手机用力嵌入掌心，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相处七年，她早已丢失原本那个敢爱敢恨的自己。
早上七点，田佳已经整理好仪容，套上干练的工作服，好在女上司是个开明的人，此前得知田佳的境况，二话不说给她批了半个月长假，现在也该让生活重回正轨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叹一声，渣男已走，何必自轻自贱。
田佳没想到，她能扔掉有关于沈正哲的任何东西，却无法把有关于他的彻底斩断。上班第一天，她就遇到前来公司洽谈项目的杨牧——沈正哲的舍友，也是第一次见面就醉酒抱住表白的男生。
对方只是礼貌性地朝着她点点头，足以让她乱了阵脚。好在没有过多的寒暄，让她有惊无险地熬到下班。
下班高峰期不太好打车，加上恰逢雨天，预约平台一直繁忙状态，田佳索性站在路边赌运气。很快，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面前，杨牧下车举伞走来，“小师妹，下雨天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吧。”
田佳本想拒绝，奈何抵不过杨牧的执着，只好上车。
说起杨牧，他成绩好，话不多，脸上总挂着和煦的微笑，眼神却夹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以致很多女生都不敢轻易靠近，不可否认，他对田佳的态度明显友善许多，为此田佳总认为自己是沾了沈正哲的光。若是从前，田佳挺乐意打趣这位杨师兄，但现在她缺乏闲聊的心情，草草报上酒店地址便不再多话。
良久，杨牧才率先开了口：“不好奇我为何还在？”
项目洽谈会议在两个小时前已经结束，他此时的出现是刚好路过，还是他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田佳没兴致深入探究，只好顺势配合，“为何？”
“等你。”
“……”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引起车内暧昧的气氛，田佳觉得这是个很不适宜聊天的时机，干脆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再次睁眼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车早已停靠在酒店门口，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残留余温，车厢里正播着柔和的音乐，田佳竟有种久违的舒心。
“醒啦，本来想请你吃饭的，现在只好请你吃三明治加热奶茶了。”杨牧从车外进来，递过手中的东西。
田佳也不再推辞，接过东西，道谢后便下了车。
到底是失恋能助人成长，那个率真开朗的小师妹，好像一下子成熟沉稳了不少。杨牧目光朝着女生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开车离开。
5.
生活的轨迹正在往什么样的方向偏离呢？自从有了第一次遇见，田佳觉得杨牧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出场的借口总是多变而又笨拙，后来田佳干脆也懒得拆穿，久而久之似乎默认了他的存在。他会陪她一起找房子，一起挑选家具，偶尔也去市场买料做几道小菜，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带皮蛋瘦肉粥，记着她的奶茶口味是常温七分糖……让她不由得心生一种错觉，时光像是回到了从前，沈正哲依然陪在她身边。
“沈正哲……”梦里，田佳看见他正对自己笑，熟悉的笑容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她怎么都看不够。但她越想靠近，他便越走越远，她声嘶力竭想要把他留住，却发现喉咙生涩得发痛，最终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抽离出那个世界。
“佳佳，你醒啦，还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杨牧正用温毛巾替她拭擦手掌。
田佳从梦中回过神来，微笑摇了摇头，声线有些沙哑：“杨师兄，你怎么来了？”
两人原本约好晚上八点一起去看电影，杨牧在楼下等了许久没等到对方前来赴约，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倏忽心头一紧，随即上楼用备用钥匙开门而进，只见田佳虚弱地趴在沙发上，嘴里喃喃地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身体不舒服应该早些告诉我，”虽然是责备的语气，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先把粥喝完，过会儿再吃药。”
田佳接过粥，目光直直地射向桌面，那是沈正哲之前分类好的药丸。每逢季节转换，她都会感冒发烧一回，后来了解过她的体质，沈正哲对她的照顾可谓是得心应手。可是，杨牧又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田佳凝视着眼前的人，“杨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我?”
杨牧正拧着毛巾，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手中动作一滞，随即无比坚定地对上她的眼神，“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之后的一切都好像顺利成章，甜蜜的交往中，他待她如珠如宝，给她最细微的关怀，只是她已经把所有热情和精力都投到过往那七年，平静得如一摊死水的情感无法与这份炙热的爱产生共鸣。
他说没关系，他可以等她。
她感动至极，以为时间会让自己把真心托出。
直至真相逐渐揭露，一切看似平和而幸福的假象再次轰然坍塌。
“田佳姐，表哥得的是家族遗传病，发现病情时已经晚了，现在只能在医院进行保守治疗。他一直很想你，却又不敢告诉你……”心疼于自家表哥的情深，苏舒雅终究还是忍不住找到田佳，把真相和盘托出。
“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陪女朋友待产吗?”田佳一脸愕然。
苏舒雅带来的消息未免太过突然，田佳下意识点开沈正哲的朋友圈，似乎要用事实来否认对方的话。
苏舒雅苦笑着，顺势打开自己的手机界面，声音夹杂着难以掩盖的悲凉，“田佳姐，看到了吗，他设置了你一人可见，只为了让你死心。图片上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女朋友，她是我的大表姐，也就是正哲哥的堂姐。”
她继续说道:“表哥不让我们给你透露任何消息，但是我不忍心看到他自暴自弃啊，所以田佳姐，我求求你去见他一面吧……”
顾不上对方还在说些什么，田佳重重跌坐在地上，脑海一片空白，这些天来一直固执相信的事实，忽然被全盘推翻，无法改变现实的挫败感有种蚀骨的疼痛。
她能感觉到全身力气正逐渐抽离出身体，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人打了个洞，冷风汹涌而来，充斥了无数的绝望与凄凉。
怎么会呢？怎么会偏偏是他呢？
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旅行，定点是在一座著名的寺庙，沈正哲一本正经地依礼参佛，虔诚地在佛像前跪拜良久。当他把求得的平安符挂在自己的随身包包里，田佳还笑话他迷信。想必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抱恙，却在佛像前为求保她一生平安。
她又何其幸运，遇到一个爱她更胜于爱自己的人。
6.
在杨牧往田佳碗里夹第三块排骨时，她眼神静定，“是正哲拜托你来照顾我的吗？”
杨牧一愣，不由得直视她的眼睛，而对方仿佛已经笃定了答案。
“是。”
沈正哲找上他的时候，老实说，他还是挺诧异的，任凭怎么想，他都无法把以往神采飞扬的天之骄子与眼前人关联一起，只见沈正哲脸色苍白，手背上布满针眼，整个人消瘦许多，眼神里缠满忧伤。
沈正哲从枕头下掏出一个日记本，这些日子因无望的尽头而心生出厌世，唯独关于她，会让内心某个角落变得柔软，“其实我并不怕死，唯独害怕以后无法陪在她身边……我时常在想，要是有天我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的小佳该怎么办……”
沈正哲几度哽咽，他能感觉到命运硬生生把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剥离出来，那是一种比直面死亡更剧烈的痛楚，“兄弟……我知道你也喜欢小佳，现在我要把她托付给你了。”
心里最珍视的秘密被人轻轻戳破，杨牧倒吸一口凉气，他心系田佳却从未逾矩，既然她有良人，他便在远处不作打扰，怎会想到有天竟有他人作嫁衣。
“正哲，我……”
“记得第一次带小佳参加宿舍聚餐，那天她醉酒抱着你告白，你顿时红了脸，我想，你应该是在更早时候对小佳产生好感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你的静默守护我都看在眼里，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这本子里是有关于她的，以后她要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
从回忆中走出来，杨牧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去见见他吧。”
田佳没想到再次见到沈正哲，竟是这般境况。灰蓝色的帽子遮盖了逐渐稀少的头发，消瘦的脸颊显出病态的憔悴，不时紧皱眉头的他仿佛在做着不安的梦。那是她的正哲啊，是她最爱的正哲啊。
“进去看看吧。”杨牧注意到她的眸光是那么悲伤，悲伤得让人心疼。
然而田佳只是透过房门的玻璃窗静静看着，停在门柄上的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并不想让我看见他这个样子。”她的声音低低的，像在喃喃自语，“所以他才会用那样挖心的谎言斩断所有后路。”
大概是爱入骨髓，才会洞悉对方的想法，杨牧想起沈正哲最后的话，“恨会比爱更容易放下，别让她知道我成了这般模样，就让她在永远不知情中好好活着。”
但他忘了，自他离开那刻，她心底里的空洞，永远不会再好了。
那天起，田佳隔三差五地更新朋友圈动态，内容无非是日常琐碎事，配图清一色用自拍照片。沈正哲隔着屏幕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田佳每次都趁沈正哲熟睡的时候透过玻璃窗遥望着他，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久而久之苏舒雅和杨牧也不再劝说。待到两人离开时，田佳编辑了一条朋友圈，添加自拍照片，设置选中的朋友可见，点击发送。
他视她如命，所以她亦是他的命，她在同样的方法完成他的初衷，唯一想让他知道，她会替他好好活下去。
人来人往的过道旁，有个女生蜷缩在一团，在无声的哽咽中哭得痛彻心扉。
7.
收到田佳的结婚请帖时，沈正哲的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正常进食，只能靠葡萄糖输液勉强维持着。对于这个消息，他并不会感到太大的意外。
“我不爱你，但是我想成为你的新娘。”某天从医院回来，田佳对杨牧这么说。
就这样，婚礼时间定在最近的大吉之日。
婚礼前的琐碎事，由杨牧一手包办。婚宴场地，宾客名单，礼服定制，婚庆用品，事无巨细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婚礼开始之前，沈正哲收到了田佳发来的短信：“谢谢你伴了我七年，往后余生，我依旧会很好。”
不久，屏幕跃起一条新的信息：“祝你幸福。”
两人都心神领会，这是最后的告别，曾经以为来日方长，没想到最后竟以天人永隔作为遗憾的终结。
待披上头纱，田佳提起白色的裙摆，转身面对着杨牧，“谢谢你愿意娶我。”
“是我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我对你，不止有正哲的托付，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因为我爱你。”这句光明正大的告白，杨牧等了足足七年。
田佳不禁打趣道：“难道当初我抱了你一次，顺便把你的心也掳走了？”
“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是新生入学的时候，你一袭白裙，甜美似仙女，却不顾形象地在路边大口吃着烧烤，那个可爱得犯规的样子，从此惊艳了我的时光。要说，其实我比正哲更早遇到你。”
田佳有点哭笑不得，感慨现实未免太不仁慈，“不是所有爱情，都分先来后到的。”
生命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即使情浅缘深，他该庆幸最终等到以她之名冠他之姓，两人可以携手相伴余生。
婚礼进行曲响起，田佳挽着杨牧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随后宣读誓言，双方交换戒指，互相拥吻，一切水到渠成。
沈正哲看着苏舒雅从现场拍摄的视频，见证他的女孩有了归宿。他忽然想起某天在门外，看到田佳正靠着墙边，右边脸颊贴着膝盖，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悠长的呼吸声，那一刻他无比动容。
他是如此感激上苍怜悯，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还能俯身在她额前轻轻印上一吻。
如今心愿已了，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纵然天地巨变，星辰殒落，你依然是我唯一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