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跷板妖怪 序章
少年气喘吁吁,登上山来。
寨子边儿有个女孩子正在等他回来,见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回答说:“你看这是什么? 我在山脚下捡到的。应该……是个蜗牛壳吧。”
女孩伸出手,手指微微弯曲,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然后高高举起。
阳光滑过指尖。
“这可能是个贝壳吧。嗯,贝壳。”
“贝壳…吗?”
“贝壳,是海里的东西”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躺在一旁打盹儿的大黑狗突然间抬起头来。
很明显这举动着实把少年吓得一哆嗦。
“可是,海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山上来?你可不要连海和山都分不清楚!”
“这不是分得清分不清的问题。这可是个大麻烦!”
我们要是遇到了生活在海里的人,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究竟海里的东西为何会跑到山上来?难道是以前生活在海里的人来过这里,留下了痕迹?还是什么人跑到过海里去,带回了战利品?
不过我们至少可以确定,这个地方以前肯定发生过或大或小的冲突和斗争。
山之民与海之民相互看不惯,亘古以来至世界终焉都会征战不休。就在这反反复复的斗争中,也诞生了一个又一个人间故事。
若有人能在海与山之间来去自如,那么他必定也会在什么时候,对人讲起出他亲眼所见过的事情。
“要是能和平相处就好了”
少年说出这话的时候,海的村落也是一样,那里的子民,不论男女老幼,也这样深深的期望着。
明明能和平相处就好了……
“决不能与他们见面!”
山之国和海之国的大人们只能这么说。
----------摘自海与山的传承
跷跷板妖怪
日美贸易摩擦的新闻铺天盖地,我家的婆媳大战也在巷子里传的是“满城风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居酒屋角落里的绵贯大口饮酒,喝完了擦擦嘴,一脸坏笑地对我说。
“你其实是很希望流言四起的吧!”
“我可没这么想。”
看上去可能是大学生的男女正唱着毫无品味的劝酒歌煽动别人一口气闷了杯子里的酒。店里面放着滑旱冰时才会放的那种偶像组合的唱跳流行曲。
“得了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真的假的?”
“就算不是啥新鲜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小事情,对当事人来说始终是过不去的坎儿,我理解你,怪难受的”
“你这话没毛病!”
我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对绵贯的感激之情让我恨不能立马抱紧他。这世界上有太多事情让人疲惫不堪。若是把这点儿小事儿就称之为“不幸”,也显得我这个人过于矫情。许多年前发生过日航飞机失事事件、哥伦比亚火山喷发的灾难,就连的士高舞厅的照明灯都能旋转的好好地就突然掉下来……,像这样各种各样的苦痛和灾难在世界各地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与那些受害人比起来,我这点烦恼简直如纸屑般微不足道。我也没打算抱怨说,在日本政府眼里,自己还不如一盘牛肉或是一个橘子值得保护。
但就算是纸屑也有可能会堆积成山,于是精神的支柱彻底崩坏、伤痕累累,残破不堪。我希望有什么人可以简单地和我说一句“你的精神支柱已经遍体鳞伤了。你真的还好吗?”,我打心里真的这样期待着。
和我在同一家制药厂工作的绵贯对我来说,是十分尊敬的前辈和榜样。就是这位绵贯先生,对我说出了“别阴着个脸了,一起去喝两杯吧”。仅仅如此,就让我心里的乌云散去了一半。但这也让我更清楚的了解到自己心里的苦,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毕竟是住在一起了呀”
“一开始是说好了不会住在一起。父亲去世以后,我担心母亲一个人没法生活。母亲这辈子都是在家里忙忙碌碌,对社会上的为人处世是一概不知的。所以才和妻子提了这个事情。”
是啊,让婆婆一个人生活的话,也太寂寞了。
妻子就非常懂事的接纳了我妈妈。
我想着如果我妈也能分担些家务是好事情。
“北山你这么想可是太天真了。”绵贯一针见血。
“站在夫人的立场上来看,她是没办法拒绝你的。不然就会被当作是恶媳。可能她心里是十分抗拒的吧。”
没错,我承认我是承诺了太多事情。
当然,我不会单纯的以为妻子能够欣然接受和母亲住在一起。倒不如说我从一开始就正相反。我清楚地知道,让她们住在一起会惹出大麻烦。所以我才没想过计划方针和真实想法应该分开。况且这也不是我高压的结果。
“她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深爱的男人讨厌自己吧。于是她选择默默承受。”
“我也跟她说过啊,我跟她说你要是有啥不满就直说。”
“那怎么可能和你说出口啊。有趣的是,人啊,别人问你‘你没事吧’,你肯定会回答‘我没事’。你怎么可能会说‘我有事’。就连真的很严重的时候,病情恶化了,也肯定会告诉别人‘我没事’。人就是这么有趣,这么不可思议。”
这让我突然想起How are you? I’m fine,thankyou.这种固定搭配。这不正是一回事情嘛。
“而且你媳妇说不定一开始也没想过会和你妈妈处不好。她或许在同居前还以为能和你妈妈相处的很融洽呢。”
“绵贯你可真是啥都知道呢。”
“嘿,你别挖苦我。话说你听说过处理婆媳关系的法宝“さしすせそ”吗?
“さしすせそ?”我说“那肯定不会是砂糖、酱油、醋什么的”,我知道肯定不是,所以这么回答他。
“你说的那是下厨!我说的さしすせそ是指“不愧是你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呢”“真不错啊”“很难得呢”和“是啊”。”
我反复琢磨着他说的这几句。“不愧是你啊”这种话一听就是谄媚,但是你架不住别人爱听啊。“你是说学会这样说话就能解决事情吗?”
“病都是来源于气。就算不是,日常交流的分歧和摩擦也是从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赶话里产生的。特别是人啊,总爱揣测深层意义。”
“深层意义?”
“就是爱琢磨别人的话中话啊,总觉得别人话里有话。”绵贯头脑飞速运转,想找出个什么实际的例子讲给我听,还真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出了什么。“比如,你妈在你小时候跟你说,邻居家的谁谁谁都已经记住了九九乘法表了呢。你会怎么想?”
我点头称是。“我会觉得是她在拐外抹角的责备我怎么还没记住。是这样吧?”
“人们总能够察觉,话里面还藏着什么深层的意思。或许这就是人比机器更高级的地方吧。”
“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个事情。“前段时间I先生和我说了句话。”
“你是说那个内科医生?”
“是的,我们在赤坂的S吃的饭,在六本木的A喝的酒。”
赤坂巡回现在也开始变的千篇一律了。之前就听说有个人为了吃碗拉面,直接包了架飞机飞去了北海道。
“你其实是想说你也想要这种待遇吧。”
绵贯笑着说“哎呀……?”“心里的事儿都表现在脸上了。人类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啊。反正人与人的相处就是伪装,就算没有藏着掖着,也会各种猜忌揣测按直觉行事。特别是女性,天生敏感多疑,在这方面尤其擅长。”
“确实。”本来是没什么特别含义的简单问候或者表达谢意,不知为何就惹得妻子不愉快了。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了。
”受夹板气,左右为难,想必很不容易吧。不管是妈妈还是妻子,对你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绵贯呀~~”
他体贴入微的话又让我眼眶湿润了。绵贯发觉了我的变化只能苦笑。“可真是让人糟心啊,北山。”
“看样子我是“病入膏肓”了啊。”
“这可不该是一个制药厂员工说的话啊!”
“就没有良药能医我?”
我叹了口气,每天都要听妻子和母亲诉苦。“今天你妈妈和我说了那种话……”“宫子今天和我说了这种话……”,她们每天都会和我诉说她们觉得不舒服的事情。而我只能回答他们说“别太在意啦~”“我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啦~”,但这种话说的多了,也就没什么用了。
虽然说翻旧账挺无耻的,但结婚前妻子曾对我说:“我父母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很希望咱们结婚后家里人多些,还热闹。”而且她是不止一次这么说,是跟我说了很多次,如同艺人拿着铁板说段子。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都会傻乎乎的感动,心里不由得在想“原来如此,原来她这么懂事啊。”
其实宫子她是在千叶县海边的一个町里长大的,小的时候,父母因为不幸遇到了海难去世了,之后她就由亲戚代为抚养成人了。她不曾拥有过满满都是爱的幸福家庭,从她对自己的户籍和居民证神经质的态度我就能想象得到。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爸爸妈妈现在身在何处。
所以,我认为她和我说“我想和直人的父母生活在一起”都是真心实意的。
我根本没有理由怀疑她。
我俩交往的时候,她会问我“直人的母亲是怎样的人呢?”这时候我为了让她安心,我觉得与其事先美化,还不如事先降低对方的期待值,所以我告诉她“母亲虽然豁达开朗,但有时候是有些神经大条。”“虽然也有社交能力,但其实也只是喜欢和人说话而已。”这些我都会和妻子实话实说。
话虽是这么说,只要不打开锅盖,就还是无法判断锅里的菜做的到底怎么样。尽管这种担忧在慢慢变少,但有时还是会觉得“要是真打开锅盖说不定会变成这样……”“要是打开锅盖的话会发生大的变数吧”……
注:Seesaw Monster 取 she saw monster谐音 应为“她看到了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