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然、动物、人的对应关系中,有时这种对应关系的依据的是自然知识,有时则完全是一种象征性的想象,更有甚者则完全出自偶然。因此,在《野性的思维》中,要搞清楚图腾背后的逻辑是十分困难的。斯特劳斯的《野性的思维》已经看到第二章《图腾分类的逻辑》,承接第一章《具体性的科学》,作者在第二章里探讨了原始部落里修补匠式的思维方式,是否含有西方现代意义上的逻辑。图腾被原始部落用作划分各部族的标志,不同图腾被作为不同部族的标志,这其中是否含有一种分类逻辑?如果从内容着眼,很难把图腾看做是一种逻辑,因为逻辑具有必然性、共时性,而图腾却常常是偶然的、历时的。
在结构主义里,历时性和共时性是很重要的两个概念,这里简单解释下:历时性可以看作是时间轴上的纵向研究,看一个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如何变化;共时性可以看作是时间轴上的横向研究,结构不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图腾里的动植物,常常是被随意指定的,具有偶然性(洛亚蒂群岛上的利富人,男人临死前会随意指向一个动物、鸟或蝴蝶,他死后的灵魂将被认为寄托在他指定的那种动物身上,而他的子孙后代将禁止吃和射杀这种动物,并为它上供)。而且图腾也经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经常因为人口的变动而改变。
但斯特劳斯认为,从内容上看,图腾的确具有这些偶然性和历时性,但从形式上看,图腾制度却具有共时性、必然性。比如,斯特劳斯认为大多数图腾都具备一种二元结构。斯特劳斯在这里顺便吐槽了一下荣格的“原型”和“集体无意识”概念。斯特劳斯说,如果真有什么是人类集体共同所有的,那这个共同的东西也不会是内容,而只能是形式(荣格则会认为人类无意识里共同拥有着一些形象,比如曼陀罗、阿尼玛、阿尼玛斯)。所以没准在那个时候,斯特劳斯跟拉康就已经达成学术上的攻守同盟关系了呢。
原始人的图腾建立在这样一种情感基础上:自然、动物和人类是有着相互关系、一体性的(让人想起了中国的天人合一,中国古代的思维果然是一种修补匠式的啊)。作者引述了一段原始人很感人的话(也很有科学家的自豪感):“我们知道动物做些什么……因为很久以前人已经和它们结了婚,并从动物妻子那里获得了这种知识……白人到这个国家时间很短,对动物了解很少。”如果从二元结构的角度讲,人与自然是一对二元对立的关系。尤其是斯特劳斯在他后来的《神话学》里反复重申的那种观点,原始人对于自己脱离开自然状态而社会化、文明化的自觉意识,一点也不比西方人差。
原始人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脱离了自然状态的社会人、文化人,但原始人又强烈地依赖于自然地馈赠,希望从自然获得力量。因此,动物成为了沟通人与自然间二元对立关系的中间项。将动物化作图腾,既是将动物社会化和文明化(神话化),同时,也是将动物变成了联系起人类与自然的脐带,原始人借着动物获取自然的力量(典型的如萨满)。
因此,图腾系统就是在自然、动物和人类之间建立起一种对应关系的系统。将某种动物对应于一种自然现象,同时这种动物又是某个人类部族的象征。比如:大地——熊——熊族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