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的假期

图片发自简书App

母亲打电话给我,要我回去一趟。

老家的街道是在拆迁,有些东西得收拾收拾,我身为长子,也应该要回去一趟,我的弟弟在广州念大学。

一号上午,从合肥坐火车到了老家县城,虽然每年过年都会回家待两天,变化是明显的。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窗户推开,人不多,汽油味儿不是很严重,一段路旁是绿林,夏末的深深绿的枝叶,有厚重的剪影反射到玻璃上,车就在这样静谧的柏油路上一个弯道一个弯道疾驰,生活中难得轻快呀!

头可以伸出窗外,不用担心事故,过往的车辆少之又少。会有突如其来的一大排房屋,均是红砖外墙砌了瓷砖,然后下午阳光整齐划一落下一块在上面,粼粼地在风里好似一群跳舞的小金仙子。

我摸了摸我满肚肥肠的肚子,把裤带拉了拉系紧了些,除了窗外不断飞速的蓝天白云,玻璃上浮动的树林房屋,还有一张油腻的大脸,一双被肉挤得只剩两条线的双眼。

我别过眼,早就习惯,只是在这样的安静的途中,难免会有感叹。

不过半小时,就到了家所在街道,下了车,从路口转进去,想了想,转身回去,在路口一个肉摊子,切了三十块钱的猪肉,顺便买了两斤苹果。沿路走过去,已经有几家拆了,剩下一堆砖土木屑废墟,旁边的正"啪啪"的敲打开拆。

到了家,母亲照旧跟在我后面叨叨:要早日成家立业,这么大人了,人家的孩子都能跑了。眼光要那么高干嘛,差不多得了,现在的小丫头哦,哪个不是往钱眼里钻……"

"妈,平乐家有人吗?"

"应该有吧!他家那里也属于拆迁的,估计他家儿子也回来了,他那一块好着呢!能分不少钱,哪像我们家。"

点了一根烟,抬脚出去。

往记忆中的胡同走去,日头偏西,红色的光扑向了口子,从光里走向阴冷的绿篱深处,墙皮脱落在地,长了腥暗绿苔藓,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瘦瘦黑黑活蹦乱跳的少年。

推开红锈漆的旧院子铁门,一抬眼便看到了昔日的好友。

相顾无言,相顾一笑。

不去看他眼里的惊讶,去忽视他的西装革履,和他打了招呼。

"正好路过这里,看看你在不在家,没成想你还真在,好多年没见了吧?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精神啊!"

"哪里,进来坐吧,可惜这屋要拆了,连一杯茶都不能招待你。"


我把那张照片拿给他看。

"诺,今天整理时,才看见,你和松桃老师牵着的……"我咽了下口水,大家都是成年人,和同事打闹时更无理黄话也是信手拈来,只是此刻我竟无法开口。只好把它翻过来,

"你看,祝:平安,健康。老师写给你的吧。"

我想仔细看观察他的表情,我的内心涌动着奇怪的情感,沙发垫在我的屁股底下下陷,我看着他的脚,试图把目光轻巧移到他皱着的眉头,然后是他的目光。

终于我接触了他的目光,却不巧,四目相对,我无法打量他,他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然后很温和的一笑,我的视线越过他,看到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那种由浅及深的绿层层叠叠。

"敏川,谢谢你。"

我一下子回过神,胡乱的点下头,从口袋摸出一盒烟。

"要不要来一根?"

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搓了搓手,他现在会抽这种烟吗?

还在神游,面前已袅袅。

"我和松桃老师,还记得吗?那一年是02年,我们从高二升高三。"

他又深吸了一口。

"对,是高二结束的暑假,我和你都在那个补习班。"我用打火机把烟点燃,也吸了一口,接上他的话。

那样美的一个人,怎好叫人忘记。

听他回忆,两人一齐掉进了还是十六岁的暑假。

头顶的风扇在"吱吱"摇曳,扇的却都是热风,大家的颈脖子全都汗岑岑地,拉着体恤衫低声哀嚎抱怨,怎么才放假一个星期就要上。

"静一静,现在起我们就是高三了,不上补习的我不强求,不过我看得出大家都想考个好成绩,大部分还是来了。回归正题,你们的数学王老师怀了小宝宝,所以今天由杨松桃老师来带你们这一个月,大家欢迎!"

老班话刚落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就沸腾了起来,敏川疯狂的捶着桌子,又对着平乐挤眉弄眼。"终于可以不用见到那个灭绝师太了!"

就在大家这样欢腾的气氛,松桃老师就从门口走到讲台上了。

"大家好,我叫杨松桃,这个月将由我来带大家数学……"

跳跃的,交头接耳的,大声笑的……这一刻都静止了,全都看向讲台上的女人。

全部的头发梳在后面,低低地编成了麻花辫子,耳侧有风吹过垂下的碎发,衬得耳垂白皙晶莹,一件深豆绿色的露肩长裙,腰间稍显淡点橄榄绿的丝质腰带紧紧束着,一手大的细细腰肢不堪盈盈一握。略略局促的看着底下这群孩子,轻轻地抿了一下嘴,然后轻笑,左侧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平乐还记得那天的场景,不会随着老去而淡化,不会随着时间而忘却,记得她的发型,她的裙子,她轻笑的模样。

一见钟情在青春年少时总是轻而易举,那人一定是好看的,不然怎么回忆青春,深刻或许一笑了之或许刻骨铭心或许。

开始时,我们都不知道那多看了两眼的人会怎样占据生活和心灵。等我们感慨回忆时这个人已经模糊了当初。

平乐和别人争论题目时,激动处几个男生敲桌子捶板凳,女生娇笑银铃似的咯咯咯,最后在敏川几个人怂恿下,去问老师。

心跳如雷霆踩在心上,恍恍惚惚的就在附耳倾听松桃老师轻声的讲解。

"听懂了吗?恩?"呼吸拂过他脸面。

老师扭过头来看他,平乐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了,头僵硬得一动不动,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像甜蜜的水蜜桃汁在空气中流动,他有能感觉到她杏仁蜜眼注视着他,他的耳朵渐渐红到了脖子,然后不知如何点了头,然后恍恍惚惚,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到教室,回到一群损友中间,才把呼吸平静下来。

一群人推搡着嘻嘻哈哈问他题,平乐一动不动任由推动,群体声音不存在了,他呆愣着,仔仔细细地回味着松桃老师的呼吸,假想中的目光。

一个奇怪而惊喜的午后。电扇在头顶吱吖,平乐漫不经心扒着碗里饭。平乐较快些吃完饭,一边换鞋一边说:"听你班主任说补习班里数学老师是个高材生,我打了招呼了,今天下午起,让那个老师来给你补数学,你也上点心好不,你看看,看看你数学什么时候能及格,高考考考不好可怎办哦……"

"我知道啦,烦不烦!你快去上班吧!"平乐按捺着内心的狂喜,不耐烦的打断他妈妈。


平乐望着楼下水泥路,望着一条缝里的绿草。那么瘦那么绿。

脑袋一片浆糊,摇摇头,重新回床上去躺着,闭着眼睛,那一天的情景又浮现。

裙子不经意的撩起,雪白雪白的大腿轻蹭着他的腿,还有教题时,他颈边她痒痒的呼吸,他的背他的手总是能不小心挨着她高耸的胸脯……

平乐心一动,烦躁的抓过被子盖上,一秒又踢开。手迅速伸进裤子里,回味着她的腿她的胸她的呼吸她的嘴唇她的耳垂,快速的撸动着。

松桃老师已经来帮他补了两个星期了,他也察觉了她有时候的奇怪,微妙的反感又溺毙其中,甜蜜的羞耻的渴求。

窗外是磅礴大雨,窗外的梧桐树干已经黑了,枝叶摇摆得厉害,平乐在房间里焦急的踱步,这么大的雨她会不会来?

就这么焦急着,响起了敲门声,平乐一个箭步开了门。"不好意思啊,来晚点了,雨太大了,都淋湿了。"

"没事没事,快进来吧,我拿条毛巾给你擦下。"平乐正说着,等到全然看到她时,又突然紧张起来,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她的藕粉色裙子领口湿湿的贴着白皙胸口。

匆匆忙忙的找到毛巾,递给她,"你去我房间擦吧,桌子底的抽屉里有吹风机,你吹吹。"

平乐立在客厅里,心里狂跳,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放下又拿起来,又放下。直到,"平乐,你在吗?可以拿一件T恤给我换下吗?"

"噢,好。"调整了一下呼吸。

平乐推开门,一下子,血液冻住了,呼吸没了,脑子空了。这样更是爆炸了,就像突然来了一片海水将之淹没,又好像去云端飘飘然,云又是甜甜蜜蜜的,不停旋转旋转。

松桃老师坐在床上,裙子退到了腰下,湿答答的头发拢在脖子的一侧,露出光滑的脖子以及以下。

蓝色的的棉布帘子随风荡漾,突然合起又被风吹开,发出"哗哗"声,梧桐树上的雨水不停滑落在玻璃上,蜿蜿蜒蜒,平乐咽了下口水,她背着光,他却能清晰的看清她杏仁眼里的褐色瞳孔,像一圈透明的薄薄漩涡,平乐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抽出被它吸入。

"拿衣服给我啊。"

"哦,哦哦。"平乐哗一下拉开衣柜,然后一顿乱翻,找出来,往前伸着,头和眼睛撇向一边。

"你过来点啊,我够不着。"

平乐僵着往前走,把衣服拿到她面前。

"你怎么了?"软软糯糯的声音。

"没"平乐低声呢喃。

突然松桃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胸上,平乐猛的睁大眼睛,手明明是轻轻的覆着,平乐却抽不出,直到她身起薄唇贴上。

平乐眼睛睁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些玻璃上快去流动的雨水,还有一片禾绿的叶子粘在窗柩上,不知道何种原因一直没冲刷掉。

节骨分明的手掌下是又湿又凉的只在梦中的物什,那凉凉的唇紧紧的贴着他的,全身的血液往下流,他感受到她那软软香香的小舌滑了进来,他想知道他的掌下也是这么软,他轻轻的捏了下,便急切的和她倒在床上。

雨声依旧大。窗还没关。帘还没拉。

"和你说说我长大到现在的人生,我那在镇里政府做会计的父母,把我四平八稳的拉扯大,读了个大专,给我相了一个大我十岁的也是政府机关的男人,我成为了一个高中老师,听起来好像是不错的人生。"

山顶的风交缠清明,把人眼里的血丝吹掉。

松桃把头靠在平乐的肩上:"我厌恨叨唠家常,厌恨无稽吹嘘,厌恨睁眼迎人,唯有瞬瞬偷欢性爱之愉使我暂时麻痹。"

"老师!"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长大就会明白,我是这样一个虚荣急切趋于自由的人。我想从这里跳下去,成为一颗树,既然不能,因为枷锁太重,所以我要从那里死掉,去另一边。"

"这个假期结束我就要回县城去了,和你就要告别了。"

"别这样,老师!老师你是在哪个学校教书,我去找你。"

"我不教书了,不想了。我要去,我也不知道,兴许去做一些喜欢的事。喝喜欢的酒,吹喜欢的风,便不要权衡利弊斤斤计较谋划生活了。你看,那远处的灰蒙云雾,我想去看看日本北海道苫鹉的云海天台,说来可笑,我长这么大,竟还没有出过远门呢!"

那的山与这山有几分相似吗?



稻田铺天盖地的一片,

躺在这里,头枕着手,平乐转过头来,她的鼻尖挺翘,在夕阳光里晕了层红霞的金光,耳边细碎的毛发在飘动。平乐情不自禁的说:

"我觉得已经一生了。"

她轻笑出声,平乐以为她肯定会说什么,或者嘲笑他也好,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是静静无声,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了。

我疯狂的去寻找她的时候,我一生都没有那样的疯狂,那样的爱,再也没有过。

当我听到我妈说,松桃老师不会再来了,假期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我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偏偏为什么会是今天呢?我都把书摆好了,我把透明的杯子里插了蒲公英,将我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我的衣领可以闻到洗衣粉的清香,那样她靠着我的肩膀时就可以闻到了。

我在街上疯狂的跑,我知道,我跑去班主任的家,我急切的问着松桃的地址,我气喘吁吁的说,她有东西落在我家了,老班说她暂住在湖树街尽头的小房子里,我又疯狂的跑,太阳快下山了,我好怕,穿过打招呼的人影,穿过拥挤的小巷,我看到了那间房子,门口停了一辆汽车,我很忐忑,我站定,试图让呼吸平静,我拐到房子后面,那里有一扇木条格子窗,我望见他们,那个中年男人帮她盛饭,她温柔的笑着,不是在我面前有着的哀愁,那是不是她的面具,她轻声的附耳说什么?我贪婪的窥探。

我靠着那堵老墙。直到夜色倾泻,直到蟋蟀声渐起,直到双脚发麻换成盘坐,直到他们两卧下。我轻轻的有节奏的敲着窗,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谁呀?"她的脸庞在玻璃内,我急切的看着她。

我等着她开门,她的头发放下来,嘴巴蠕动却欲言又止,我一把抱住她,"我爱你!"这样的夜色真美。

湖树街尽头的后面是山,她拉着我的手,脚上踩着塑料拖鞋,在枯叶上吱吱响,山径小路隔的远一点有僧人修砌的昏黄朦胧的路灯,静谧的只有呼吸点燃的心跳。我从后面看着她消瘦的肩胛骨突出,她纤细地脖子,她裙子飞扬起来时的脚踝,她突然回头时清清冷冷一双眸子。

九月初初了,平乐和松桃老师有过独处的无任何杂事的四次,一次在平乐家里,大雨时;一次在田间,无际麦子时;一次在有风山顶,夕阳将落时,一次在黑夜的山林,星光曼妙时。

想象之中我还该有她的消息,或者我能够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的归宿,事实是从我们分开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背道相驰得太远,虽然想起来还是很温暖,可是要知道,那样零碎零碎的一天,我是记不清的,除却那些深刻生动的时刻。

是青涩仰慕,是迤逦的梦啊。

那时总想多年以后,她是否过了自由的生活。

几支烟抽完,平乐说的他和松桃老师的故事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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