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写《童年》时提到了奶奶让我一下回忆如泉涌,忆起奶奶我总是觉得很温暖。想起她给我讲的故事,第一次听到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故事是奶奶讲的。想起她满村唤我回来吃饭的情景,拄着拐杖步伐踌躇。想起夜里睡不着她给我唱戏哄我入睡。
奶奶是爷爷的第二任老婆,奶奶的父亲去世妈妈改嫁不能带上她,刚好爷爷那未过门的童养媳生病去世了,她就到了爷爷家当爷爷的老婆。其中的各种曲折我也不记得太清楚,小时候奶奶一说到她的身世就摸眼泪。奶奶的妈妈改嫁过去生了一儿一女后也去世了。奶奶听到消息从我们村一路哭到妈妈的新家有20来公里呀。因为哭得太多从那以后奶奶的眼睛就不行了,有一只完全坏死,从此就靠拐杖了。那边看奶奶也是可怜之人就认下她这个姐姐,军期过年或嫁娶喜事都有串门。那会我最开心的事就是陪奶奶去那边串门。
后来那边弟弟死后奶奶就经常坐在门口唉声叹气,用拐杖丈量着时光过日子。
我出生的时候从记事看到的奶奶就是小小个子坨着背拄着拐杖,满头的银发,脸上的皱纹就像那干枯的土地,沟沟壑壑却是满脸慈祥。
我们家搬到镇上开饭店,爸爸要接她到镇里享福,她说爷爷能帮忙干活她一个瞎子啥也干不了还会拖累爸爸妈妈就不肯搬上来。我的任务就是要经常带米带肉回村里看她。我喜欢她也爱赖着她所以我也愿意两三天就走三公里的路回村陪她。上学后就只有周末才能回去。
奶奶一个人在家很勤快,帮婶婶干力所能及的农活。摘花生晒稻谷喂鸡喂猪,坨着背拄着拐杖,裹过的小脚一步三摇却走得很快。她还上山捡干树枝回来当柴火,婶婶嫌弃她是瞎子不愿跟她吃饭,所以奶奶自己一个人住在我们的房子这边。我跟她说了很多次说我回去时再去给她捡柴火,她总是叫我好好学习不要老是跑回去看她浪费学习的时间。
奶奶在院子里种了南瓜,每次我回去她都叫我去给南瓜花授粉,摘一朵下去扣在另一朵花上。我最爱吃她炒的南瓜花和南瓜叶,现在去哪吃哪怕是自己炒都感觉不是那时候的那个味道。妈妈总是笑我闻着奶奶的胳肢窝味长大,奶奶给什么都是香的。
因为一只眼睛全瞎另外一只模糊,只要感觉不到光感奶奶就认为天黑了。她教我看太阳照到门口的哪里是几点,误差不是太大哦。
有一次半夜有贼摸上门,奶奶听到动静以为是爸爸回去叫了爸爸的名字没人应她又叫了叔叔和婶婶的名字也没人应,她知道是有贼了。她就大声地说“要钱没有,要肉我三孙女昨天刚带了猪脚回来在米缸里,你要就拿去。”一会没听到有声音了。第二天奶奶起床摸米缸猪脚肉没了,米也没了。
在等我周末回去前的那几天奶奶都是在大伯婆家借的米不然就是只煮南瓜吃。叔叔婶婶就住隔壁就隔着不到一米宽的巷子却对这事不闻不问。我哭着回镇里跟爸爸说时,爸爸气得回村里骂叔叔婶婶一顿。爸爸固执地背奶奶到镇上,可奶奶比爸爸还固执,第二天闹着要回村里。被爸爸骂过后婶婶变了点,叫奶奶跟她吃饭,但奶奶老了干不动什么活了白吃饭要挨婶婶白眼所以她还是愿意自己住我们家这边自己煮饭。
在我的记忆中就从没见过奶奶生病,那会我上三年级有天放学刚出校门就看到叔叔用三轮车拉着奶奶往医院去,医院在我们学校下去一点。我赶紧跟上,叔叔看我跟着到了医院医生给奶奶挂上针水他就走了。我以为叔叔会去告诉爸爸说我在医院看针水,结果他没有,我在医院饿着守着奶奶。眼看就要到下午上课时间了还没看到爸爸或是妈妈过来也没看到叔叔回来。还好爸爸在镇上人缘很好,镇也不大大家都认识他,下午医生来上班看还是我在就问我吃饭没有。我说没有,他就骑了自行车去市场告诉我爸。
下午打针完是爸爸把奶奶送回村的,奶奶说她不行了她要回去。她回去后再痛她都没喊过也不允许爸爸送她去医院。她叫爸爸摘苦楝树树叶铺给她睡,她说树叶凉凉的可以减轻疼痛。看着她小小的身躯在那绿绿的苦楝树树叶里很是扎眼。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周后是她63岁生日,她吩咐爸爸把大家都叫回去,她看看大家就走。结果真的在生日的第二天早上七点她就离开了我们。
奶奶走后留下了一厨房的柴火,婶婶用了大半年;奶奶走后她种在我们家后院的南瓜,婶婶摘好几个月;奶奶走后拔回来的花生没人摘,婶婶每天晚上摘的时候就念叨“老的在就好了”;奶奶走后晒稻谷没人赶来扒的鸡稻谷散得到处都是,婶婶边收拾边念叨“老的在就好了”。
奶奶一直都住在我的记忆深处,有时看到驼背的奶奶我就会想到她。她带给我的不仅仅是爱,更教会我生活再苦再难都要活着,活着就要做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