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声乐套曲所唱《冬之旅》组诗：我无所谓走入歧途，是路就会有目的
@铁山青士（笑独行）[综编]
【铁山青士按】由24首诗连缀而成的《冬之旅》组诗本是德国后期浪漫派诗人威廉·缪勒（Wilhelm Müller，1794-1827）的代表作，被誉为古典主义音乐最后一位巨匠的奥地利作曲家弗朗茨·舒伯特（Franz Schubert，1797-1828）据以改编配乐，创作了极具抒情交响诗特质、诗与音乐完美结合的声乐套曲《冬之旅》。
作为舒伯特最具代表性也最杰出的作品之一，《冬之旅》声乐套曲由24首歌曲组合而成（分为两个部分，每个部分12首歌曲），诗韵与曲韵交相融合呼应，几乎每一首歌都表现出了作曲家悲天悯人的情怀和诗人痛苦的内心挣扎，堪称唱尽了寂寥与忧伤情怀，以至有评论家称之为“一套令人战栗的歌曲”。
诗人缪勒与作曲家舒伯特均英年早逝，而且是前后脚，说来二人真是性情相投且心意相通。本是一段独行旅程的歌咏，听读下来却有过了一辈子的错觉。兹选取网络上广为流传的舒伯特改编版《冬之旅》组诗佚名中译文本，本着在尊重原译基础上追索原意、既让译文更上口又让意义更明白的原则精心编订补正文字，以与各位诗友、好友看官分享。
冬之旅（Winterreise）
@W.缪勒[原诗]/F.舒伯特[改编]
@佚名[中译]
@铁山青士（笑独行）[编补]
1.晚安（Gute Nacht）
我来时是孤单一人，
我走时还是孑然一身。
五月有遍地的鲜花，
是对我的垂怜。
女孩谈着爱情，
母亲还想起了婚姻——
现在阴冷笼罩了世界，
路上的雪是厚厚的一层。
起身的时刻
不该我来决定，
黑夜里的道路
唯有自己找寻。
陪伴我旅程的
只有月光下的阴影。
白茫茫的大地上
我找寻着鸟兽的足印。
为什么要徘徊等待？
总有一天会要我离开。
让离群的狗叫它的吧，
既然主人把它关在门外。
爱情就喜欢流浪，
这是上帝的安排——
她来了，然后又离开。
晚安，我的爱！
我不愿打搅你的安息，
不会把你从梦中吵醒。
你听不到一点脚步声——
轻轻地轻轻地掩上门。
我走出大门时
会写上“晚安”，
你就了解了
我那挂念着你的心。
2.风向标（ Die Wetterfahne）
我心爱女郎的屋顶上有一个风向标，
风儿恣意摆弄它的方向。
我的眼里它却是
命运摆弄的无常。
要是他肯抬起眼睛，
把目光投在屋顶上。
他就会懂得，这女郎的忠诚
永远也不用指望。
风儿在屋顶恣意摆弄着心，
就像在屋子里一样，却没人知道。
我为什么要痛苦？很快她就是个
有钱的新娘。
3.冻结的泪珠（Gefrorene Tränen）
脸颊上落下了
冻结的泪珠，
我几乎没发觉——
我已经在痛哭！
泪水啊，我的泪，
你真的那么冷酷，
才结成了冰，
就像冰凉的朝露？
你却是源自
我胸膛的炽热，
仿佛要融化
这一冬的冰雪！
4.麻木不仁（Erstarrung）
雪原上我徒劳地寻找
你的足迹和踪影。
这里曾是葱绿的田野，
我拥着你翩翩而行。
我想亲吻大地，
用我的热泪
融化冰雪，
露出泥土。
我那里去找鲜花？
我那里去找绿地？
花儿都死了，
泥土多么荒寂！
还有什么信物，
可以唤起我的回忆？
可以重现她的芳容？
我的痛还在继续。
我的心如死灰，
她也面若冰霜，
要是有一天，我的心会复活，
她的美貌也会重现荣光！
5.菩提树（Der Lindenbaum）
山脚下，篱笆前，
有一棵菩提树，
多少梦幻的时光
我在树荫下欢度。
树干上刻下了
多少深情的诗句，
有多少共度的日子，
不管是欢乐还是痛苦。
这个死寂的夜晚
我又走到它身边，
浓浓的黑暗中
我也要闭上双眼。
风中的枝叶飒飒作响，
仿佛是把我召唤：
来找寻安宁，我的朋友，
回到我的身边！
寒风呼啸着
拂过我的脸颊，
还吹跑了帽子，
我也不去管它。
过去了多少岁月，
我还听得见飒飒的声音：
回到我身边，朋友，
你就会找到安宁！
6.洪水（Wasserflut）
我眼中的泪水
滴滴洒在雪地上，
冰雪却吮饮着
我燃烧的悲伤。
大地返青的时候
会吹来温暖的和风，
会融化深深的积雪，
会打破坚硬的冰封。
雪花啊，你懂得我的渴望，
告诉我你要奔去的方向！
还是随着我的泪水，
顺着小溪流淌。
它会带你经过村庄，
穿过喧闹的街道。
要是觉得泪水发烫，
就是到了她的屋旁。
7.小溪旁（Auf dem Flusse）
你流淌得多欢快，
清澈欢腾的小溪！
可你总是沉默，
不愿留下告别的言语。
你用坚硬的面具
隔绝了自己，
沙滩中躺着的
是你冷硬的身体。
我用锐利的石块
在你身上刻下
我心上人的名字，
还有那些日子：
我们初次约会的日子，
我离去的日子：
残破的指环缠绕着
多少名字与数字。
我的心啊，你是否认出
小溪里有你的幻影？
你的冰层下面，
是否也有激流在奔腾？
8.回眸（Rückblick）
我踏着燃烧的火焰，
虽然脚下被冰雪盖满。
我不会停下来，哪怕喘一口气，
直到那塔楼再也看不见。
每块石头都绊倒了我，
我离开得多么仓皇！
每个房顶都有聒噪的乌鸦，
把雪球和冰雹扔到我头上。
你迎接我时可不一样，
你这背信的村庄！
夜莺在明亮的窗前
与百灵竞相歌唱。
酸橙树开花了，
小溪在下面流淌，
还有啊，女郎的眼睛在闪光——
朋友呀，你还能怎么样！
当我回想起那一天，
我多想往后看一眼，
我多想绊倒以后就能回去，
默默地站在她门前！
9.鬼火（Irrlicht）
我在深谷的深处
见到诱人的鬼火：
这就无须再担心
在路途上迷惑。
我无所谓走入歧途，
是路就会有目的。
我们的欢乐，我们的悲伤，
都是些鬼火的把戏！
沿着山脚下的河床，
我默默地走我的路。
所有河流都奔向大海，
所有悲哀都奔向坟墓。
10.安息（Rast）
我第一次发觉我已多么疲倦，
于是我躺下歇息：
我总是不断地流浪
在那荒无人烟的路上。
我的脚并不想休息，
站着时风太冷太急。
我的双肩也感不到负担，
风暴将我推着向前。
在烧炭工的棚屋里
我找到了庇护。
我的翅膀还没有停下，
我的伤口多么痛楚！
在暴风里挣扎的时候，
我的心也那么疯狂那么坚强——
在平静中才知道，心里的那根针
将让我无处躲藏！
11.春天的梦（Frühlingstraum）
我梦见缤纷的鲜花，
那是五月的花朵。
我梦见翠绿的草地，
到处有鸟儿在欢歌。
雄鸡初啼的时候
我的眼睛已经醒来。
外面又冷又黑，
寒鸦在屋顶上徘徊。
又是谁在窗户上
画上这些绿叶？
莫非在嘲弄这个冬天里
看见鲜花的做梦者？
我梦见永恒的爱情，
梦见美丽的女郎，
梦见了心和热吻，
梦见欢乐和幸运。
雄鸡初啼的时候
已经把我的心叫醒。
我孤零零地坐着，
回想着我的梦境。
我又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跳里还有热情。
窗外的树叶何时才能变绿？
我何时才能见到我的爱人？
12.孤独（Einsamkeit）
一片乌云
飘过了晴空，
树梢上拂过
一缕微风。
我上了路，
步履蹒跚，
生活欢乐光明，
我却畸零孤单。
啊，空气多么清澄！
啊，世界多么光明！
暴风来的时候
我不会太伤心。
13.邮差（Die Post）
街道上响起了邮号，
你为什么要狂跳，
我的心？
邮差没叫你，没给你信！
你为什么要激动，
我的心？
邮差就来自那个小镇，
那儿有我从前的爱人。
我的心！
你是否想跳到窗外，
打听一下那里的现在，
我的心？
14.白发苍苍（Der greise Kopf）
严霜让我的头发
披上了一件白衣，
仿佛我已白发苍苍，
这倒让我颇为欢喜。
可它一会儿就化了，
我又是满头青丝。
我为我的年轻悲哀，
还有多久才能躺进棺材？
从黄昏到黎明，
多少人变得白发苍苍！
谁相信呢？我的头发
如今却不是像他们那样！
15.乌鸦（Die Krähe）
有只乌鸦紧随着我
一直飞出了村庄，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还盘旋在我头上。
乌鸦啊，你这个怪物，
干吗对我不离不弃？
是不是想要马上
将我的尸体吞噬？
不过，很快我就不会扶着拐杖
继续在大地上流浪。
乌鸦啊，你倒是真的
忠诚地伴我到了坟上！
16.最后的希望（Letzte Hoffnung）
五彩的叶子
挂满了树枝，
我常常站在树下
怅然若失。
我要找一片叶子，
放上我最后的希望。
要是风吹落了它，
就一切都完了。
啊！要是叶子落到了地上，
我的希望就随之落下。
我也会坠到地上，
哀泣我的希望被埋葬。
17.村子里（Im Dorfe）
猎犬们在狂吠，他们的铁链嚓嚓作响，
人们在床上安睡，
他们梦见从不曾拥有的东西，
他们从梦幻的悲喜中得到安慰。
第二天早晨一切化为乌有。
可是他们乐此不疲，
指望在枕头上找回
留给他们的痕迹。
轰我走吧，你这不眠的猎狗！
叫我在睡眠里再也找不到安息！
我已做完这所有的梦，
干吗还要在安睡者中间游移？
18.风雨飘摇的早晨（Der stürmische Morgen）
看吧，天空灰白色的外衣
被狂风撕得粉碎！
云彩的残片在飘飞，
他们左冲右突，多么疲惫。
有一束火热的光芒，
突然破云而出：
这样的一个早晨，
偏偏最让我欣慰！
我的心看到的天空
就像它自己一样——
这只是一个寒冬，
颤栗残忍的寒冬！
19.骗局（Täuschung）
有一束火光，在我面前亲切地摇摆，
我紧随它到处流连；
我喜欢与它共舞，看它四处徘徊
引诱着流浪者继续向前。
唉，我多么可怜，
满心欢喜地前去受骗！
我仿佛看见了冰雪和可怖的夜晚，
还有温暖明亮的屋子，
可爱的人儿就在里面——
唉，原来一切都是虚幻！
20.路标（Der Wegweiser）
为何我要避开光明的大道，
上面的人群熙熙攘攘，
却要寻找幽暗的路径，
在悬崖边踽踽独行？
可我做的没有错
我要避开人群。
将我驱进荒原的
是怎样愚蠢的热情？
大道边有一个路标，
路标就指向村庄。
我精疲力竭地向前走去，
想找个地方躺一躺。
路标矗立在我面前，
在我眼里坚定如磐。
我要走的那条路
从来没有人能够回还。
21.旅店（Das Wirtshaus）
我脚下的路通向墓地，
这可是借宿的好地方，我告诉自己。
绿色的花圈就当作招牌，
疲惫的漫游者们，到这冰冷的旅店里来！
可是，难道房间早已住满？
我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冷血的主人，你真的要将我驱赶？
那就走吧，我忠诚的手杖啊，继续向前！
22.勇气（Mut）
雪花沾上了双颊，
我把它抖落在地上。
我的心在胸中痛哭，
我却在欢天喜地地歌唱。
它说的话我听不见，
我没长耳朵。
我不懂它干吗要悲叹，
傻子才会悲叹。
我大步流星地走进世界，
管它什么疾风和暴雨！
要是人世间没有上帝，
上帝就是我们自己！
23.幻日（Die Nebensonnen）
我看见天上有三个太阳，
我死死地盯住它们不放。
它们也盯着我，
好象不愿意离开一样。
可是呀，你们都不是我的太阳，
去盯着别人吧！
从前，我也有过三个太阳：
最爱的两个已经不知去向。
剩下的那个，你也走吧，
我还是在黑暗中更自在！
24.风琴师（Der Leiermann）
有一位风琴师，他站在村口，
努力地在琴键上摆弄着冻僵的指头。
他没穿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冰雪，
他跟前的盘子还是空空如也。
没有人听他的，也没有人看他一眼，
狼狗们还向他咆哮！
可是他全不在乎，处之泰然，
他奏着琴，不会有停下的一天。
陌生的老人，我能否随你而去，
在你的风琴上唱出我的歌曲？
铁山青士附注：该文本《冬之旅》组诗中译文本系以只有中译文本的【冬之旅_五雲門下牛馬走的豆瓣日志2010-06-28 11:45:35】与德中文本对照的【冬之旅 Winterreise_魏小帅的豆瓣日志2011-11-08 09:26:39】二帖中译文本全诗为底本编订补正文字，有限参考新浪博客网友邹仲之译《冬之旅》组诗，保留组诗总标题与二十四个分标题之德文。
【附录一】
新浪博客网友邹仲之译《冬之旅》组诗
舒伯特《冬之旅》（二十四首）歌词
@W.米勒[词]
@邹仲之[译]
【译者按】舒伯特的声乐套曲《冬之旅（Winterreise / Winter journey）》作于1827年，歌词系德国诗人米勒（Wilhelm Müller，1794－1827）的同名组诗。此译文被收入邹仲之编译《欧洲声乐作品译文集（一）冬之旅——欧洲声乐套曲名作选》（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1年出版）。
（略）
【舒伯特《冬之旅》歌词（上）_邹仲之的新浪博客2009-08-12 06:49】
【舒伯特《冬之旅》歌词（下）_邹仲之的新浪博客2009-08-12 06:47】
【附录二】
豆瓣网友五雲門下牛馬走转发《冬之旅》组诗回应
【冬之旅_五雲門下牛馬走的豆瓣日志2010-06-28 11:45:35】一帖回应
2016-12-06 10:35:38 不惑之惑 (文与译)
这个译文不错，是直接翻译自德文吗？
2016-12-07 02:12:34 五雲門下牛馬走 (静霖)
这个译文不错，是直接翻译自德文吗？ 不惑之惑
抱歉，时间太久远，不记得了，当时应该标明一下出处的。
2016-12-09 15:05:42 不惑之惑 (文与译)
抱歉，时间太久远，不记得了，当时应该标明一下出处的。 五雲門下牛馬走
赞！
谢谢回复`(*∩_∩*)′
2019-03-19 01:31:34 笑独行 (看不够的二战电影)
赞！大叔我2016年9月通过百度得见豆友魏小帅于2011年11月发布在日志上的德中文本对照版（中译文本与兄弟发布的完全相同，比兄弟你还晚了半年多），还以为是中译者就是魏小帅，于是转发到凯迪社区·心灵驿站上时，“译配”者便署了他的名字，如此张冠李戴，损害原创译者的权益，实在是莫大的罪过！多谢兄弟明确该中译文本乃是转发。
（2019年3月）
【《冬之旅》组诗：我无所谓走入歧途，是路就会有目的[_原创：佚名]_凯迪社区 > 心灵驿站（笑独行发布于）2016/9/9 19:33:05】2573次点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