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回到家。
姐姐还是关着房门,在屋里学习,或者偷偷玩也没有人知道。弟弟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这一时段特播的电视剧,时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大概自己发出这种声音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放下书包,把换下的运动鞋摆放在玄关。运动鞋四周有很明显的磨痕,这是姐姐的。姐姐穿剩的衣服自然就给了老二,好像没有什么不对,既省钱又省事。收拾妥当,老二准备去厨房帮母亲准备饭菜。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在父亲下班之前,老二会帮母亲打下手,摆放餐具,或者把食物盛好。今天稍微轻松,因为父亲说要买一只全鸡,所以只需要把米饭和小菜准备好。
需要做的都差不多了,老二去自己房间开始写作业。老二在学校里的成绩不如姐姐好,但父母觉得初中的时候不必过于着急,反而姐姐正准备高考,专心备考才是正事,自然是一切都紧着姐姐。
父亲回来了,带回来一整只鸡。鸡是炸过的,外皮金黄,用手撕开,油混着汤汁流下来,雪白的鸡肉和酱汁一起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老二和其他人一样盯着这只鸡,眼中闪烁着仿佛即将要消灭敌人一般的坚韧和勇敢。
母亲率先将一个鸡腿扭下来放到了弟弟的碗里,“多吃点长身体啊听见没”,母亲念叨着。弟弟顿时高兴起来,双手接过鸡腿,大口咀嚼起来。
还剩下一个。还有机会的。
接着母亲将另一个鸡腿扭下来,放到了姐姐的碗里。父亲说到:“好好复习,别有太大的压力,有什么想要的就和我们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空气归于安静。和往常一样,父母唯独忘记了她。姐姐是最大的要考学,弟弟是最小的要长身体,只有自己刚刚好,刚刚好不用特别关照,刚刚好可以帮着父母操持家务而又不过分影响学业,刚刚好可以实时理解父母的不易。老二拿起盘子里的鸡翅膀,默默地啃着。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好,是久违的改善伙食。只有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还有机会的。
教室里。
还有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放学了。刚发下来的卷子修正的差不多了。这次是班里的第十名,终于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今天有机会么?
老二转头望向窗外,操场上有打篮球的学长,奔跑着呐喊着,汗水顺着脖子留下来也不要紧,每个人都笑得好开心。阳光正好,教室里不太安静。有认真写题的,有和同桌小声商量放学出去玩的,也有在阳光里睡着的。周五,老师将作业布置下就匆匆去开会了。一切都很轻松。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也是老二的生日。姐姐出生的日子和老二相差三天,为了省事父母决定一起过。昨天晚上睡觉前,老二偷偷跑母亲房间,恳求母亲今年可以和姐姐分开过生日,母亲应着,催她回去睡觉。
加快了蹬车的速度,老二想要赶快回家。
还是照常做完该做的事情,老二坐在餐桌旁等着开饭。饭菜上桌后,父亲从厨房捧出了蛋糕。只有一个。
没关系,老二心里想着,说不定这次不和以前一样,还是有机会的。
一起唱过生日快乐歌,姐姐吹灭了许愿的蜡烛。母亲取下来三根蜡烛,将剩余的蜡烛又点燃了。和往常一样。
蛋糕放到了老二的面前。烛火随着气流摆动,暖橘色的光芒在老二脸上跳跃着,但没有人注意到老二眼中早已噙满泪水。蜡烛烧得很快,蜡油顺着剩余的部分向下堆积。母亲催促着:“这孩子快点吹蜡烛,都快燃尽了!”
没有机会了。
眼泪顺着脸颊就那样流下来,“为什么每次我都要穿姐姐的衣服?为什么每次我都要替姐姐和弟弟做家务?为什么每次吃全鸡都不给我吃鸡腿?妈妈……我也喜欢吃鸡腿啊,为什么……”老二越哭越凶,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我和妈妈说过了啊……我也想自己单独过生日,班里的同学都有自己的生日蛋糕……”老二大哭起来,跑了出去。留下的人脸上是错愕和吃惊。他们不明白,那些他们习以为常或者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合理。
跑出家门,老二边哭边走。太阳刚好落山,落日将周边的云絮都染红了。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接了孩子的妇女,买菜回家的大妈,还有支起小桌子准备下棋的大爷,他们仿佛都很快乐,唯独自己是不快乐的。
走了一会儿,老二便在小卖部前坐下了。老二低着头,止不住地抽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卖部的店主吃完了晚饭,已经开始抽烟喝茶了。茶杯上早就布满了茶渍,黄褐色的。躺在摇椅上的大爷有节奏地摇晃。蚊子也过来骚扰,老二胡乱拍打着,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父亲。
老二愣了。父亲端着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有自己最喜欢的水果和巧克力,蜡烛数刚好是自己的年龄。父亲微笑着,唱着生日快乐歌。老二将蜡烛吹灭,许下了愿望。
父亲在老二身旁坐下,慢慢说到:“果果,爸爸忘记了你也需要自己的生日蛋糕。这是爸爸的不对,爸爸给你道歉。但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希望我的女儿原谅我,可以么?”老二点点头。这大概是最好吃的蛋糕了吧。
希望以后可以一直被爱。这是老二的生日愿望。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李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