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好!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爸爸!”叶父听见叶君好的话,又扔了筷子,瞪眼。“很明显,你认为没有。”叶君好没停筷,也没变脸,更像讲着与己无关的事。“你有过么?有会顶嘴?”叶父冷笑,“有会带他回家?”“你气我就气我,跟陈安没关系。”叶君好也放下了筷子,绷着脸。陈安拽了拽叶君好,示意她不碍事,但……叶君好拍开他的手:“别拽我!”陈安感觉头很痛。
“你别拦她!别拦!”叶父高喝,“我就看看我这女儿能做到什么样!”“你这是干嘛啊……”叶母愁眉苦脸地想拦住叶父,却没有成效。陈安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小舅子,叶君凡没动。叶君好站起身,冷冷看着叶父:“你真的要看?”“你做啊!”叶父也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当我是你女儿?难道不是工具么?一个很好用的炫耀工具?”叶君好嗤笑,“别把你的父爱说的冠冕堂皇,你不配。”“叶君好!”叶父伸手,一掌就要挥下,陈安起身将叶君好往后拉,自己却被叶父的掌风带到,抬起的左手上带了小小的划痕。叶母紧张地叨念着,转头就上房间找药膏,叶君凡还是坐在自己座位上,面无表情。陈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验证他的预感一般,叶君好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
“叶震!”叶君好直呼了她爸的名字,冷若冰霜,“你除了钱还给过我什么?我发烧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为了钱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叶震冷笑:“我不爱你?我不爱你给你钱干什么?管你死活做什么?”“你是怕人戳你脊梁骨!婚内出轨还苛待前妻的女儿!”叶君好话音落后,一片寂静。高声的叶震被掐住了喉咙,拿着药出房的叶母脸色惨白。
“我一点都不想提,什么都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叶君好目光里没有焦距,没有情绪,“我不想评判你们什么,只想着离开就好。你呢?你没放过我也没在意过我。小学我被说没人要的孩子,我哭着告诉你不想上学,你没问为什么,骂我没事找事,让我寄宿,六年,我都在学校。初中你本来是让我自己上下学,因为家长会我让你出了风头,你开始接送我,第二次我考砸了,你骂了我两个小时。这样的事太多,越看清你越让我恶心。”没有反驳的声音,空气仿佛凝结了。陈安蹙眉,握住了叶君好的手:“好好,别说了。”
“这些都是过去,我可以不计较。现在你又妄图操控我的婚姻……呵。”叶君好反握住了陈安的手,却没停下话,“你认为王伯伯的儿子好,因为有钱。李叔叔侄子好,因为是海归。可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需不需要么?”
“我没有逼你一定要嫁给他们!”叶震开口了,“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但是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不是因为你能让我出去炫耀才对你好……”“你现在解释觉得我会信么?你没有逼我,呵,那你为什么要否定我认定的人呢?”叶君好压根就不相信叶震的解释。叶母看不下去,帮着说了一句:“好好,你爸是真的疼你……他反对是因为……”
“妈,我喊你一声妈,我不怪你,可我也不会原谅叶震。”叶君好打断叶母,也不去看和自己相似的另一双眼,更不看颓败的叶震,“我带陈安回来是因为他想得到我家人的认同,于我而言无所谓的东西他看重,所以我回来了。不过看来今天的目的是没办法达成了,我们就先走了。”叶君好没有给陈安开口和稀泥的机会,扯住陈安就要走人。陈安只好歉意地躬身后随之而去,临走还看了眼小舅子,他就像雕塑一样坐在桌边,初见的笑意都藏了起来。
出了叶家的门,陈安叹气,他该拿满身刺又伤痕累累的女友怎么办。“你叹什么气。”叶君好打开车门就先坐进了驾驶座,“钥匙。”“你有驾照么?”陈安惊讶,他记得叶君好是不会开车的。“没有就不会开了?”叶君好挑眉,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模样。陈安摇头,罢了罢了,认命掏出钥匙给她,自己坐了副驾驶座。
启动,拉杆,踩油门。叶君好的动作并不犹豫,还很利落,一下发挥出了跑车的速度。陈安就坐在边上,也不阻拦,看着她飚出了市区也不提醒她超速了。出了市区后,叶君好把油门踩到了底,陈安还是悠哉的模样,安全带都没系一个,直到叶君好一个急刹车才破了功。“嘭——”清脆的响声,正是陈安的头与挡风玻璃亲密接触的声音。
“你有没有怎么样?”叶君好被声音吓到了,慌忙问他。陈安揉揉额,摇头:“没事。”“你怎么不系安全带!”叶君好拔高了声音,如果刚刚不是刹车……恐惧忽然漫上心头,神情也凶狠了些。“因为是你开车啊。”陈安的蛇精脸着实不适合卖萌,却成功浇熄了叶君好的心头火。跑车从高速路口下了公路,停靠在江边。
“三岁的时候,我爸我妈离婚了,一个月,小妈进门了。”叶君好靠在驾驶座上,闭着眼,把全身的力气都交给靠垫,“小妈进门后两个人经常吵架,以为我不懂,什么都说,我爸婚内出轨……就是那时候小妈吼出来的。”陈安有些诧异,叶母看着很娴静……“小时候或许不懂,大了就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爸背叛了我妈,背叛了我,背叛了家。”叶君好说得很平稳,陈安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凉,心疼却没有打扰她。
“我妈很快去了美国,我也很快被送到了寄宿幼儿园,那时候我四岁。幼儿园其实挺好的,那么多玩伴,和蔼的老师,可我只想要爸爸。”叶君好勾起了笑,陈安却更心疼了,手扣住她的,紧握着。“后来的事……刚刚你都听见了。我上小学,隔壁的孩子同班,告诉同学们我的小妈不是我的妈妈,他们喊我野种……六年,我一直是他们欺凌的对象。初中我就逃离了这里,宁愿花两个小时坐公交也不愿在家门口上学。我爸……”叶君好没有睁开眼,眼角湿润,只感觉一个轻吻落在自己眼皮上,阻断了她的叙述。
“抱歉我出现的太晚,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世界。”陈安抚着她的脸,轻声保证。叶君好终于睁开了眼,扑进了陈安怀里,无声的啜泣慢慢在温暖的怀里演变成了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他为什么不要妈妈了……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想读书,为什么不保护我……”
“为什么他只会利用我……”
“他的眼里只有君凡,只有他……”
“他是我的神啊……为什么又要毁了我的世界……”
陈安的心很难受,他的好好在他怀里哭诉多年的委屈,可他一点都不高兴这样的信任是因为她的从前。能说出来的委屈都不算委屈……没说出来的……他的好好又承受了多少?陈安特别想遇见十九年前的小叶君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可是他不是大熊,没有时光机,他只能抱住十九年后的叶君好。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两年前他的离开,会让叶君好那么痛苦。
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有一个支柱,或者说是动力。叶君好的童年缺少关爱,她世界里的神祇是她父亲。当叶父在她心里的形象崩塌,她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支柱。陈安的出现与消失和叶父的情况一样,让成年叶君好的世界崩溃了,使得叶君好抑郁症发作。他险些,就失去了他的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