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

巨神密室

四千人经过与巴赫拉铁甲一战，损失千人有余，再遭到大地震怒的伤害，全军加上伤员和伤马，仅剩两千一百三十二人，其中重伤五百七十三人。

还能战斗的士兵，只有一千五百左右。

离虎父子三人都受些轻伤，穆塔博、张合、李通也无大碍，唯独不见了副将魏宪。

离虎叉着腰看着眼前这升起了几十丈高的啸风峡，口中自言自语道:奶奶个熊，看来老夫就死在这三荒之地了。

离伤急忙问道:父亲何出此言，这，这峡谷为何会升起来，真是巨神之神震怒了吗？

离虎惨然苦笑道:巨神之神怕是也管不来这些闲事，可土灵它老人家却是大大地不高兴，把我们封在这里了。

秦璋问道:土灵虽然神力巨大，我却不相信他能抬起啸风峡这么比它巨大无数倍的东西。

离虎看了看左右虽然列队整齐却都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将士，又看着跪在地上向西方不停祷告的穆塔博，示意秦璋离开队伍。

两人走到无人听得到的地方停步，离虎突然问道:那些小娘们是什么来路？

秦璋看着在大队人马不远处阵容还算齐整的百十个劲装女子道:嘿，这些女子不一般，是近两年在这三荒里也有些名头的女匪徒，与我军有过几次交锋，却不打不成交，亦敌亦友。无妨，不必理会。

离虎点点头，又看看四周，目色凝重地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

秦璋也坐在离虎对面，等待他发言。

离虎良久才问道，你师承到底是……

秦璋见此情景也不再避讳，拱手道:我师承昊天氏族的长老，但，主要学习战法，军事等技艺，对师门很多的掌故和技艺都不甚了解。

离虎目光如炬看向秦璋，然后点头道:你没隐瞒，那，那位英雄师弟所学的可是法术一道？

秦璋一皱眉，内心酸涩，吐了口气才道:风师弟和其他几位师弟都是学的法术，我还有位师兄乃是天赋绝伦的人物，已把师门的各项技艺法术掌握的炉火纯青，可惜却莫名失踪。师父痛心不已。

离虎再问:你师尊他老人家……

健在，但我已多年未见。

你们一派我也略有听闻，据说昊天氏是远古神魔大战后幸存的人类，也曾创立过辉煌的古代文明，却在悠长岁月中日渐凋零，到现在几乎已很少行走在世间。

将军听闻不虚，确是如此。我师尊就是昊天氏长老之一，他们昊天氏的责任乃是守护世间正道，防止邪魔作乱。只是，我至今仍未见过昊天氏其他的传人，也从未接到师尊的任何命令去铲除什么魔怪。

离虎沉吟一阵又问道:鸦魔和诡族不知是不是元魔的爪牙？

这……晚辈实在不知。

离虎捋了捋胡须道:老夫一向对古老相传的东西感兴趣，据说，这三荒之地乃是巨神们的密室，房顶是雷电交加的云层覆盖任谁也无法穿越，四面是黑色巨石做墙，巨神们在这里议事，墙壁就会升起，直插云端隔绝四周。

秦璋愣了一下笑道:这……恐怕只是传说吧，巨神们竟有如此巨大，把整个三荒做房间。

离虎撇了撇嘴道:当初我也觉得只是传说而已，可如今却七分相信。

秦璋吃了一惊却表面镇静地观察离虎，心里暗自猜想这老将军莫非是把脑子摔得不清醒了？他是一军主帅，这可不妙。

离虎见秦璋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立刻明了，怒道:小子你他娘的以为我患了失心疯在胡说八道吗？

秦璋一时语塞。

离虎目光遥望远方语气低沉地问道:苍山的主体是什么？

苍山，黑色岩石为基，上面长有树木，但土层并不深厚，这……

秦璋惊悟道:苍山也是黑石，与啸风峡无异，南北走向，连长度也几乎一样！

他对三荒之地的熟悉简直比自己家中的布局和陈设还清楚，经离虎一提醒，举一反三立时想到三荒之北是东西走向连绵上千里之多的山丘，裸露出来的岩石亦是黑色。而三荒南端则是大沼泽与滁南国交界，由于神秘的诡族控制着沼泽而滁南国又少与外界想通，几乎无其他人涉足。但秦璋却清楚，沼泽与滁南国的边界也是三荒南端的分界也正是由一条黑色石墙构成，据说石墙是滁南国祖先修建而成，千里石墙上设有塔楼，常年驻守。若按照离虎之说，那千里石墙竟是巨神密室的南墙！而长度正好与北端的千里山丘一致，与啸风峡和苍山一起合成一个长方形的空间。

秦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今天所发生之事均已超出他的经验之内，完全不合常理。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师父和师弟，到今时他才突然惊觉，他对师门中的了解实在太少，甚至是九牛一毛。

师弟学的是法术，但他从未想到师弟能够将火焰的威力发挥到如此境界，更不知道人可以将自己燃烧如流星一般。

师父对师门和他自己的介绍亦是寥寥数语，以至于秦璋出师之前只是对军事，战法，武艺掌握的超出了当世的绝大多数人。秦璋出身将门，耳濡目染的都是弓马刀剑行军布阵，而法术一道，师父并未传授，他也不感兴趣，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包括牺牲的师弟在内，师门中的另两个师弟却对法术、自然、历史更感兴趣，当秦璋独自在师门苦练武技的时候，两个师弟却陪着师父坐在长满金色羽毛有着锋利的爪和喙，身披铁甲的天空之翼上潇洒的周游世界。

他初见这比巨鹰还大十几倍的鸟时也曾非常惊讶，可师父却轻描淡写地说这不过是与昊天族在远古时期就建立联系的一种生物，虽然极稀少，也不为常人所见，不过，它还是一种鸟而已。带有强力目的性的秦璋入师门就是想成为一代名将，而这只鸟也不能教授他什么，所以他以后也未多想这件事。

当他深夜秉读兵书战策之时，两个师弟却摆弄着着一大堆古怪的瓶瓶罐罐，闻着各种奇怪的粉末，背诵着难懂的咒语。还每每因为使蜡烛的火焰忽然暴涨一尺而欢呼雀跃。

这些在秦璋眼里，不过是有些好玩且古怪的东西。

当师弟常常缠着师父讲起古代甚至巨神创造世界的传说时双眼发出兴奋的闪光，师父像哄孩子打发寂寞的孤单老人在絮絮叨叨时，秦璋却听着像催眠曲。往往刚听到巨神扯开了五彩的衣服，露出雄健如铁的胸膛，愤怒着抄起空中运行的闪电击向虚空中暗藏的魔影……秦璋就暗自佩服师父的文彩和创意，心想这两个师弟又被师父哄得不轻，在师父声情并茂得表演中睡着了。

师父讲的那些传说莫非真的有发生过？亿万年前真的有巨神？他从未认真思索过人从哪里来的？世界如何形成？大多数时候，人民只是在各种节日祭祀神灵，而日子却照常过。中土各国与并州和西域的广大世界里有无数看不见的神灵可供崇拜和信仰，而人类来源之说更是林林总总，甚至千奇百怪。秦璋就不相信狄族人起源于人狼相配，而森林人身高体格和穆塔博这样万里之外的黑洲人相同，却偏偏说自己虽然生活在森林之中却与贤城人同种同源，是巨神之神同时创造的，这又是什么道理？

所谓巨神之神，不过是贤城和其他几个国家主要崇拜的神灵之一。秦璋对连师父都相信的巨神之神并没有特殊的感情。

在秦璋还在天人交战之时，离虎却打断他纷乱的思绪，一拍他肩头道:是不是脑子不好用了，还是想一想，我们如何才能回得去西镇，或者要在这三荒之地里怎么个死法。

秦璋回过神来惊道:怎么？难道就出不去了？

离虎苦笑道:别看这啸风峡升起了几十丈，似乎凭人力能够攀越，但你再想，那巨神们设下的障碍，又岂会是这么简单？我虽未想到能遭遇何种情况，但，料想是过不去了。

秦璋想起离虎说三荒之地是巨神密室，四面是黑石做墙，上方则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云层做顶。而他抬头望去，依旧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好一个秋高气爽。

这天还是晴的，证明传说也不尽然，将军何必如此悲观？至少我们也要尝试攀爬啸风峡才是。

离虎大战两日都未曾疲惫的脸上，此时却显得苍老许多，皱纹深刻纵横，倒数的虬髯都显得有些下垂。他叹口气道:他奶奶的，人越老就越信命，当年有个算命先生说我雄威一世，子孙多福，白虎遇黑，老而不死。

秦璋不好言语，只是听着。

离虎又道:我出生时正遇上贤城那夜遇到奇象，午夜里一道白光划过天际，照的贤城亮如白昼。因此我姓离名虎自白生。家人也叫我白虎。这不，四面黑墙被我碰到了。

秦璋皱眉思索了一下才道:可您还有下句，不死……不是说您长命百岁吗？看来巨神的墙也困不住你。

离虎咄了一声道:老而不死为妖，这句你听过吧！说人长寿哪有说老不死的？有不死的人吗？

离虎无奈又恼怒地反问:不死的，是不是人？

秦璋只能回答:那也可能您成了传说中的仙道之人，寿与天齐？

放屁！我一生征战杀伐，在敌人眼中简直如恶虎一般，哪里有半点仙气？

秦璋被老离虎一袋烟的功夫骂了几次，心中也是有火却又不敢发作，只好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离虎兀自气了一阵，突然语气平静地道:送走战友吧。

秦璋立刻一丝不苟地整顿好甲衣，走到众将士面前，神情庄重，目光坚毅，拔出长剑敲击盾牌。

众将士立刻以更加坚毅的目光齐齐望向秦璋，齐声低喝：鲜血已冷，荣耀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