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
先生是十七岁那年自山间小径拾到她的,正当春季,乍暖还寒,风掠过人耳时仍猎猎作响。
故名“山风”。
夫子:
山风是个极有灵性的小姑娘,一双眼也如山间溪涧般清湛,委屈卖乖时满蓄洌洌水光,像极了月光华流淌的山泉,开心时又亮晶晶恍若洒满阳光的通透水面。
叫人一眼看了,便觉喜欢到不行。
夫子:
小姑娘最爱黏人,山上距市集颇远,学堂休堂时见不到玩伴也不下山去寻,时时刻刻跟在夫子身边打转,做饭择菜、整理房间,全都寸步不离。
说着帮着忙打下手,实则总是各种捣乱。
山风:
许是因为夫子脾气太好,总是任由她拽衣袖衣摆,砸了东西也只会轻轻摇头,捏了手将人拉到跟前仔细检查着有没有割到那哪里。
看护瓷人儿似的,生怕碎。
夫子:
山风也极是淘气顽皮,温课习书时还算听话,一到放堂后,招朋引伴跑的比兔子还快,带着浩浩汤荡荡一帮子小孩儿溜猫逗狗、捉鸡抓鱼,简直“无所不为”。
山风:
大抵是因为她家夫子太过娇宠,从不斥责,永远都会捧着书卷点着小灯,等她玩累跑回来后,牵了手一起晃悠悠走回山中。
顺带的,还会买些糖不甩烤地瓜糯米糕辣鸭脖等等小零嘴儿,随时投喂。
夫子:
这日,山风穿着罗大娘送的白纱生衣,猫腰溜进房间,趴在他旁边小小声问他。
山风:
夫子你看,这样我是不是,就更像你啦?
夫子:
语调软糯,呼出的鼻息清浅,一双眼圆润润,猫儿似的小心翼翼。
山风:
向来只着白衣的夫子正半躺在铺满柔软织物的竹椅上看书,阳光因雕花木窗破碎成点点光亮,将他清俊眉眼染出出尘色,他伸手点了点山风的额头。
夫子:
“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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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
转眼流年过,山风已然长成和夫子一同走在街上,会被认做夫妻的大人了。
这日她自墙头翻进院内,翩跹红衣摇曳划出蝶舞的姿态,溜溜哒哒凑过来看着棋盘,兴高采烈的嚷道。
山风:
“夫子夫子,今日我去吃了成东老王头开的那家酒馆的小炒肉,味道可好了!”
山风:
夫子依旧是一身白衣,袖口是用隐针勾出的银文云涛图样,衬的修长指节说不出的清俊漂亮。
阳光自桃花树的团团粉嫩间倾泻,被枝桠切割碾碎,透出的点点光亮将黑白子染的幽深。
他沉吟拨动一子,随口答道。
夫子:
“嗯。”
山风:
他抬头望见她因一路奔跑被风吹的凌乱的碎发,还有猫儿饱食似的慵懒神情,忍不住自唇边溢出一声低笑。
抬手替她理了理发,温声道。
夫子:
“我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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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
那日雪落簌簌,窗外传来的悠悠乐声耳熟至极,寻声看去,原来有红衣姑娘踏小院幽径而来,穿林时顺手拈了一叶竹片吹。
她立定在窗前,歪头冲他笑,她说。
山风:
“夫子你看。”
夫子:
她眸光微动,双手比比划划,依旧是跳脱爱玩儿的模样。
山风:
“自我走后,这一路上见过无数奇人异事。有撂担子不干的假死皇帝,有会唱歌的铁皮盒;有单刀赴鸿门的铁血将军,有能跳舞的棕熊。”
“我同塞外的儿郎比射箭,同中原的书生辩典章,同江南的公子赏荷莲。”
“我曾路过扬州赏西湖、路过长安望城阙,策马瞥见关山月,泛舟游过东亭苑。”
夫子:
她口中所言是的森罗万象四海八荒,他不曾向往过。
可他此刻却忽然想去看看她走过的天下山河。
他看着对面的姑娘伸出手,点了点他额头。
山风:
“可是夫子,我很想你。”
山风:
对面的夫子年近不惑,眉眼却依旧是儒雅清俊的模样。
他喜静不喜闹,却总是耐心听她这个小话唠念念叨叨。
他教她识得是非爱恨,教她懂得识字断文,供她去城北修习好武艺,自己却手无缚鸡力。
他是她不论身处何方都无法抛却的想念。
山风:
“所以夫子。”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