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楊半天也打不通老师的电话,我才想起来孤儿院早九到晚九是信号屏蔽状态,只好狠了狠心,一脚油门踩下去,连变道也顾不上打方向灯。冷楊似乎是想说什么劝阻,最终也没能张得开嘴。
到了孤儿院,见到了老师,而她却很惊讶。
“诶?你们不是带小白走了吗?”
我一脸茫然。“老师,你说什么呢?”
“早上小白来院里找我说你们要带她出去玩正在门口等着,她来取她的包。”
“老师,她要拿的那个包是白暖瑾送她的吗?”
“是啊。”
“完了完了”我自言自语着,随即向冷楊吼到“那个包里都是小白平时攒下的钱!现在有钱了哪都能去了!你说!怎么找!”
冷楊转忙又去问老师,“老师,小白还说什么了没有?”
“好像没有吧,我想想…哦对了!她跟我问路来的!是什么…什么北路。”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说完就拉着我往外走。
“你干什么!”我气冲冲地问他。
“我知道小白去哪了。”
“去哪了?”
“上车了慢慢说。”
“所以,你是说,小白去暖瑾的墓地了?”
“恩,我也不确定,到我想去试试。这面基本上都是南区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应该很少会有人不知道北海路的墓区。”
到了墓园,眼前一片荒凉。想想已经是秋天了啊。走在落叶上,咔咔嚓嚓的声响不免令人伤感。树叶在此归根,终结生命,陪伴着形形色色的故人长眠。可是来年春天,树木将重获新生。而他们呢。始终却被埋藏于泥土之下。我跟着冷楊的步伐想着,他却停了下来,示意我不要动。
我才看见小白躺在暖瑾的墓前,像是睡着了。
“小白?”我踏着树叶轻轻走上前去,却发现她抽泣着。听见我唤她,她坐了起来,顶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瞪着我们。我慢慢走上前。
“别过来!”她吼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小白,乖。”我安慰着她。
“别过来!你们都是骗子!”
“小白,对不起。”
“别过来!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说完,她便嚎啕大哭起来。冷楊连忙跑过去,紧紧的抱住她。
“小白,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都是骗子!骗子…你骗人。瑾妈妈不回来了,瑾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冷楊任她捶打自己也不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大概是怕小白跟暖瑾一样。一样逃走。
“对不起,对不起小白。是叔叔不好,叔叔不该骗你的。昨天也不应该冲你发火。对不起对不起。以前你瑾妈妈总是学猫叫,我是太想她了。对不起小白,我向你道歉。”转身抱着小白又朝着暖瑾说。
“瑾儿,对不起。我没能一直保护你,让你一个人承受病痛的折磨却浑然不知。现在连小白也保护不了,我没用。是我没用。你放心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小白的。”
“小白,你跟叔叔回家好不好,我答应瑾妈妈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的。对不起。你原谅叔叔好不好?”
我看着他们,早已泣不成声。暖瑾,如果你还在这个世上,该多好。只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给你一块糖果,又要拿走你对甜蜜的感知。
小白却不再挣扎,只是将头埋在冷楊的胸膛中一直哭泣。冷楊慢慢地将小白抱起来,一路走到车旁。他帮她系好安全座椅的带子,坐在她身旁。轻轻地拨去她头上已经浸湿的刘海。我开车往回家的方向走。
“对不起小白,昨天不该冲你发火的。你原谅叔叔好吗?”冷楊握着小白的手,用已经哭哑的嗓音温柔地说。
“以前…瑾妈妈…只要见我不开心…都会,都会学猫叫。我便就不生气了。我只是看你昨天不开心,才会那样的。”小白哽咽着。
冷楊愣住了,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对不起小白,是我不好。”小白见他伤心,胖胖的小手擦着冷楊脸上的泪水。
我透过后视镜看着,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苏姐姐,我想去薄荷半夏,我想吃那儿的抹茶蛋糕好吗?”
“可以呀,我带你去。”这丫头一早上没有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我想。
“易叔…易爸爸!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小白……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冷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易爸爸!”
“小白…你…谢谢你…谢谢你小白,谢谢你肯接受我。”
从薄荷半夏回家的路上天就黑了,小白累了一天上了车便沉沉睡去。我见冷楊抱着孩子不方便,我便与他一同上楼。
进了小白的房间才发现是冷楊用自己最爱的书房改的。这才几天功夫啊。床是复古的欧式床,墙刷成了淡淡的薄荷绿,上面还有刻意做上去的细细的纹路,像是水彩画般的风格。南面是一个很大的地台,用的是竹木地板,看样子是湘妃竹吧,还有斑斑点点的红纹。床单是苹果绿,衣柜是浅绿色的,连灯光都是淡淡的薄荷色。看来他早就想把这孩子接回家了吧。还真是有够细心啊。难怪。难怪暖瑾会依赖他成疾而药石无医。冷楊将小白轻轻的放到床上,帮她掖好被子又捋了捋刘海,便轻轻将房门关上,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她。关门的瞬间我依稀听到小白在喊瑾妈妈,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上我脾气冲了点,你别在意,我就走了。”
“能听到你道歉还真是不容易啊。喝杯茶再走吧,想必你回去也睡不着。”
我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冷楊端来一杯六安瓜片,说“瑾儿唯独最爱六安瓜片,所以家里只有这个。以前听她说你并不喜欢这种青涩的茶。很抱歉啊。”
“没事,喝这个就好。”我哪里是喝茶呢。其实是思人吧。
锦荷,我们总是这样。对滚烫的茶水说来日方长,却不知何时殆尽。等到甘甜渐渐变成苦涩,又追悔莫及。可是当再次泡好茶水后,仍旧重蹈覆辙,不知珍惜。也不知所以。
看着杯中的茶叶,想起暖瑾从前写下的文字,细细品味。才发现人人都是这样。甘心让时间氧化。却是【何事凝琥珀,却凝不息曾经的眼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