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第二天凌晨,船队到达吴淞口。放下货驳后,318拖轮来到董家渡码头,等待调度新的编组。
一早醒来,明显感到了拖轮的颠簸。黄浦江靠近大海,终究还是不同于内河。不过,对于已经渡过了三天船员生涯的人来说,很快就适应了。
吃罢早饭,跟船队长上了趟岸。由于拖轮到董家渡比较晚,码头早已没有泊位,只得靠在别的拖轮外侧。上岸,自然要跳帮。但这已经难不住我了。
上岸,一是要去当地航管站签证,二是到公司上海工作组了解船队编组情况。
签证是例行公事,不论是去签的人,还是签的人,都是老鸟,很快就办完了。
船队编组就没那么顺利了。前面还有几艘公司的拖轮在此待命,轮到318,估计要到第二天了。
回到拖轮,船队长将大致行程安排告诉船员。定了心的人们各有各的打算。
几位年轻的水手,准备结伙逛上海滩,傍晚回船。当然,也曾来邀约我。
我婉言谢绝了。说实话,没心情,没有逛街的心情。
一方面,囊中羞涩,可望而不可即的味道可不好受。
另一方面,一个水上的撑船人,与灯红酒绿的大上海总感到有点格格不入。可能妄自菲薄了,也可能这就是实情。
几位靠在外滩栏杆上的年轻水手,望着前面娉娉婷婷走过的美女,集体吹响了口哨。甚至有人会唱出“对面的姑娘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而对面加快了步伐的美女,我并不感到奇怪,这才是常态。
不上岸逛街,也不去船舱看船员们打牌。我坐在船头,看混浊的江水起起伏伏,看或大或小的船舶来来往往,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绪。
自昨晚夜航,在船头坐了半宵,心湖就一直涟漪不断,甚至时而掀起巨浪,有一种情感就一直酝酿着喷薄,却总是缺少一个契机。
傍晚,夕阳西下,晚霞如藤蔓般向云天深处不断蔓延,顷刻间便灿若烟花。东方的建筑群,从低到高,夕照下的金色一点点被漫天的黑暗吞噬。
黑暗!是的,黑暗!笼罩一切的黑暗,包容一切的黑暗。我拿出纸笔,写下了《宠溺的黑暗》。
又得是怎样痴情与执念,让你对大地的宠溺日复一日,那铺天盖地涌来的黑暗,默默庇护着大地的善良与罪恶。
追逐着夕阳余晖轻轻的吻上大地,朝圣般从她的黑发吻到她的脚尖,黑暗毫无保留地拥抱着大地,天上或明或亮的星星会见证你的爱。
深夜,我静静地躺在铺位上,黄浦江上的涌浪有节奏地轻轻摇晃着轮船,并不时传来拍击堤岸的声息。
我头枕着波涛,却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