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 送客闻曲
【幺篇】 望满眼浔阳江衰草连天,醉枫飞荻枯际现。寒风吹尘面,月侵髓骨,一声渔人叹!
【生上】 吾乃江州司马白居易是也,因也些言语触怒龙颜,左迁江州,今于浔阳江畔别客,满目萧然,如何不悲也!
【四块玉】 别客前,欲长醉,淋漓把酒无管弦,醉不成欢自天言。侯门浅,长安远,惨杀也。
(末扮客上) 乐天,你听,好像有人在弹曲。
(生云)咦?此蛮荒之地怎有人弹曲?待吾问之。
【凌波仙】 可怜浔阳地远偏,竟有九天之谪仙,(末云)何来仙也?(生唱)蟾宫曲现于尘世间,莫不是,有谪仙?桃叶近此根源,点红烛,开香宴,千呼万唤犹遮面。
第二出 拨弦奏曲
(生云)噫,可否在奏一曲?
(旦扮琵琶女上)可也。
(生)【小桃红】看她低眉信手摸复挑,却不是玄宗梨园班?听得我似冯虚御风直上凌霄殿,猛回神,《六幺》《霓裳》仙乐早已凝弦。一会有嫦娥怨,一会有素娥念,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几时现?
【紫花儿序】 莺啼燕舞像是那春光流转,秋光消散,大弦小弦拂云边。珠儿玉儿从容落金盘 ,锤紫檀。昆山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冰塞太行不得攀,幽咽凝怜,渐渐消歇。
【六转】突然间轰轰烈烈,铁骑入关 ,又复起玲玲珑珑花流溪涧,直地有间见关关鸣鸣啾啾莺喉婉,好一似清清朗朗苍穹现,此一曲嘈嘈切切,飘飘逸逸,喧喧嗾嗾,叮叮咚咚奏得心舒展,看素手轻拢捻玎玎玲玲仙乐回传,却只闻风风韵韵的曲,飘飘渺渺的仙,踉踉跄跄,悠悠琳琳惹人怜,恁地有幽幽怨怨,凄凄惨惨的愁雾拂面。(生云)此女定有百般思绪(唱介)更与谁人诉。
(旦将拔子当琵琶心一划科)(生唱介)
【白鹤子】 清烟,琵琶一曲如清烟,萦绕天地间。明月媗娥鉴,船舫悄无言,清波如白练。
第三出 因曲感伤
(旦云)我本是京城人,家住蛤蟆陵,十三岁时已学得琵琶成,曲子终了善才佩服,梳妆已毕秋娘嫉妒,想那时呵。
【折桂令】 红灼灼艳盛海棠,烟柳锦廊,全都不放在心上。说什么美貌王蔷卫娘浅唱,织女含香,谁似我当年红妆?欢笑不知惆怅,五陵年少情万丈,一曲罢,赏得红绡千匹,白玉万双。
(旦云)可如今啊。
【红绣鞋】何处画栋雕梁,处处尽覆蛛网,门庭已非铜驼巷。只因颜色老。荣华转眼凄凉。
【塞鸿秋】阿姨故去弟塞上,朝来暮去牡丹亡,嫁与商人更悲伤,重利卖茶于浮梁。
(旦泣介)空守寒凉江,心凉更胜江,抱我琵琶徒断肠。
(生叹介)你我遭遇竟如此相似,我虽是江州司马,你虽是琵琶乐伎,可却同为沦落天涯之人。唉,相逢何处曾相识!
【梁州序】 去年辞京,谪处浔阳,丝竹从此渺茫。望帝断肠,泪染枯竹斑篁,悲猿啼鹤,恁地凄凉,催人惆怅。山歌村笛冗调长。举头仰望天四方,何处是仙乐章?
【一封书】本想为大鹏,直上九万丈,却风雪一场。又不甘如三闾彷徨,(生落泪介)前日金殿天子旁,今朝草舍冷 襢上,凌云壮志空茫茫。鬓微霜,心未老,一片开心却无人赏。
第四出 有感留篇
(旦叹介)可怜了我这一手琵琶,如今京城子弟又有几人记得?
【水仙子】一曲琵琶一曲愁,一楼风雨一楼忧,一江红泪一江流。王谢燕子何处有,荼蘼花败谁来收?枕上三更梦,窗前几度秋,堪叹悠悠。
(末云)你需得再弹一曲。乐天啊,你何不为她写篇《琵琶行》,以你生花妙笔,记她天上人间,岂不妙哉!
【凭栏人】相如巨椽龙马游,千古诗篇倚马就。曲能动潇湘,文成后万代留。
【尾声】 人白头,琵琶旧,世上知音难相求,世态炎凉泪满袖。
多年心事付琵琶,荣华富贵成虚话。
伤心长安锦绣地,咨嗟此处不是家。
断井残垣曾繁华,得意飞花任马踏。
光阴流转今非昨,夜夜守月哭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