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走了,我很想他。
姥爷一生正直善良、勤勉克己、待人真诚、宽厚豁达。我从1岁的时候,就住在姥爷家,一直到上小学。姥爷脾气好,从来不打骂小孩子,他那温暖的笑容总是化开我的胆小和怯懦。姥爷是我的避风港,每每做了错事,害怕被姥姥责骂,我就去找姥爷,姥爷总是和蔼地笑着哄我,从来也不会责怪我。姥爷是我的魔法师,他每次赶集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回好吃的,有时候是一根雪糕,有时候是两个粽子,让我开心得不得了,现在都能想起当时豆沙粽子的香味。姥爷有时也会骑车带着我去赶集,姥爷骑着大梁自行车,我坐在前面大梁上,说不出的开心。有一次,姥爷带着我去赶集,在马路上看到前面有一位老奶奶骑自行车(这在那个年代还很少见),我大笑着喊起来“快看!还有老婆子(当地方言中对“老太太”的称呼)骑自行车呢!”那位老太太侧过头,特别自信地笑着说:“哈哈,老婆子就是骑自行车!”也成为后来姥爷经常讲的一个小故事。后来我读高中时,在姥爷家一住就是三年。当时我学业繁忙,姥爷便经常采购好吃的让姥姥做了给我补充营养。看我爱吃小黄花鱼,姥爷便经常买了来让姥姥煎着吃。姥爷的爱给当时怯懦的我很多勇气和温暖。
姥爷养得一手好盆景。在卫校住的时候,姥爷摆弄一院子上百盆的盆景,各式盆景错落有致、千姿百态;整个庭院就是一个小型的盆景展览园,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姥爷经常在他的盆景前一坐就是一天,鼓捣着剪枝修型,浇水施肥,沉浸其中,乐在其中。姥爷的盆景多次获得大小奖项,平日也经常有爱好盆景的友人前来观赏交流。再后来搬到卫生局住,家里院子变小了,姥爷的盆景也卖掉了一多半。再后来几次搬家,姥爷年纪大了,也就不再耍盆景了。栽培盆景需要下慢功夫,最需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下心、坐得住。年复一年,精心培养着满满一庭院的盆景,姥爷在这中间倾注了多少心血,寄托了多少对生活的热爱。修身养性,莫过于此。而当时年幼无知的我,不懂得欣赏。记忆中那个摆满了盆景、满眼绿色的庭院,就是我和表妹穿梭嬉戏、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姥爷生活极其规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上5点准时起床,烧开水,打蛋茶,加少许蜂蜜,喝完后便出门锻炼,7点早饭,11点午饭,12点-1点午休,午休后喝茉莉花茶看报纸,下午4点半吃晚饭,晚饭后出去散步,晚7点看新闻联播,晚8点上床睡觉。姥爷的作息时间几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直到2017年姥爷半夜摔倒磕着后脑导致卧床不起之前,90岁高龄的姥爷还是坚持下楼晨练,不论远近,他都要坚持下楼锻炼,生活尽量独立自理。家里人笑称姥爷的规律生活太“异端”(在方言中与“教条”同义),可像姥爷这样的规律作息,我们谁也没能做得到。在当下的社会,我们常挂在嘴边的是“把事情做到极致”、“自律”,然而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得到呢?姥爷做到了,而且坚持了几十年,我深深地佩服姥爷。
姥爷重情重义,正直宽厚,团结亲友,在家乡德高望重。姥爷家中人口旺,兄弟五个中姥爷排行老五,是最小的一个。四姥爷早年间去了上海,很少回家乡,在去世前一直与姥爷保持经常联络。其余四人中,姥爷是唯一一个离开农村到县城里工作的,生活条件相对好一些。虽在县城,姥爷却时刻不忘家乡的亲人们,时刻关注着老家的亲人们日子过得怎么样、生活中有什么难处、遇到什么难题,能帮上忙就帮忙。哪家的孩子不孝顺父母了,姥爷作为长辈就会出面批评;哪家有病人生病住院了,姥爷也是能帮就帮,能出力就出力。姥爷惦记着家乡的亲人们,家乡的亲人们也都敬重他,每年姥爷过生日,都会有十几二十口人从农村老家赶来县城给姥爷庆祝生日,有侄子辈的、孙子辈的、还有重孙辈的,四世同堂,好不热闹。有姥爷在,这一大家子都有着共同的牵挂,共同的精神寄托,年年都能欢乐地聚在一起。
姥爷耳背,自我小时候便是这样,后来年纪大了,姥爷的耳背愈加严重,不带助听器几乎听不到别人说话。因为姥爷耳背,我和表妹经常要趴在他右耳朵上(右耳比左耳听力略好一些)大喊着跟他说话,即使是这样姥爷也经常听不清,时常错听成其他声音相近的奇怪词语,风马牛不相及,引得我们哈哈大笑,姥爷却不以为意,也跟着我们笑,便不再追究原话是什么。早些年的时候姥爷是个烟民,一天至少抽好几包烟,在我读高中期间,他神奇地戒掉了几十年的烟瘾,从此不再抽烟。姥爷很会哄小孩,我和表妹都记得他教给我们的绕口令“从南墙里撂过来了个破烂棉半帽子”,“山前有个腿粗腿,山后有个粗腿粗……”。姥爷生活简朴,勤俭节约,他有一个记账本,每天买菜买饭等的开销都清清楚楚一笔一笔记着。姥爷有些“小胆”,总是牵挂我们的安全,家里有人开车他总是担心不安全,我每次回京他都叮嘱注意安全,说在外工作要多注意,而我们常常笑说他过于谨小慎微和胆小。姥爷喝茶只喝茉莉花茶,爱喝蜂蜜,爱吃饼干,爱喝骨头汤……关于姥爷的一切点点滴滴,此刻涌上心头,不禁泪如雨下。
姥爷1928年出生,人生九十二载,跨越近一个世纪,经历了艰难困苦,付出了辛勤血汗,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廉洁奉公,做人善良宽厚、刚直公正、品德高尚、宽以待人,亲身见证了新中国成立、社会变迁、国家发展,亲眼看到了国家和人民从落后贫穷一步步发展到今日的国富民强、日新月异。201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70周年,作为新中国成立的时期的老党员,姥爷获颁“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70周年纪念章”,实至名归,是党和国家认可的无上荣誉。姥爷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和榜样。
2020年1月13日,我的姥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姥爷,安息!我永远想念您!
永远爱您的静静
2020年1月30日凌晨
含泪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