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萧然在消失多年后毫无征召地加进班级群。

        他是我们高中时的班长，上学时成绩优异，也是学校多年跳远纪录保持者和短跑冠军。虽然平时不苟言笑，脸庞冷峻，却长着一张狂似“宋承宪”的帅气脸蛋。

        文科班女生本来就多，其貌不扬的男生都能被奇货可居，条件优越尚可的萧然更是举手投足间迷倒一大片姑娘。

        我本对萧然不熟，却观戏一样瞧着他复杂的青春人生。

        隐隐感觉他的到来，平静的同学群立即被搅动起来。

        第一个坐立不安的是小红。

        这些年只要同学相聚稍微回忆过去，小红就提起他，向每个人诉说对他的惦念，向同学们打探他的踪迹。尽管他们在一起只有几个月，我们还不能确定那算不算一场恋爱。

          刚上高中，来自市区的小红显然比我们这些城郊孩子成熟，当我们正热衷在老师面前积极表现时，她和萧然的事已风闻全班了。

        小红向全体同学宣告他们相好了，可是好景不长，他们的“爱情”在大家全力以赴第一个期末考试时悄无声息地没了下文。

        打此以后，安静的课间常见小红莫名烦燥，高声打闹，走马灯似地更换男朋友，甚至离谱到烫发抽烟以博人眼球。明明成绩很好的学业逐渐一塌糊涂，人际也因为这些出格的表现令人不耻。

        可怜的小红为了这场无疾而终的恋情埋葬了整个青春。

          课间，偶尔安静下来的小红会唱情歌给我们听，深情忧伤的眼眸一直追寻那个冷峻的影子，凄美脸庞写满了蚀骨的情伤，令人动容。

      只是萧然从不感动也不理会，对谁都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永远一身孑然清冷，成绩却渐渐名列前矛，这比小红那些无聊的花边新闻更令人侧目。

        高中班主任是新毕业的大学生，爱标新立异。她打破一惯平行换坐，给每对桌椅排上序号，让大家跟着这些打乱的号走。这个举动还真不错，大家每周换座都会遇见新同学，原本互相陌生的同学也熟悉起来，冥冥中出现很多“偶然”。

        萧然成绩好，班里爱学习的女孩争相坐他周围。成绩差的学生对前排座位敬而远之，原本按号走的换桌顺序被偷偷打乱，萧然邻近的座位看着在变换，却悄悄固定下来。阴差阳错中，琴和倩成了他机率最多的邻桌。一来二去，萧然和同桌浩与琴和倩渐渐熟络起来。

        琴活泼开朗，干净爽利，有着农家女孩的大胆与泼辣。倩不爱言语，娴静温婉，秀外慧中。萧然同桌宇沉默寡言、文质彬彬，与萧然的腹黑冷峻相比，浩阳光俊朗。

        四个人的性格造就在整个关系中琴处于主动地位，萧然被动，倩和浩成了陪衬。

      琴常向萧然问题，借东借西。熟悉一点便常叫他们一起吃饭。集体行动的任何事都是琴打头阵、余下三人亦步亦趋。四个人越来越铁，琴的心思举手投足间路人皆知，萧然暧昧不清，说他喜欢吧，不太像，说他不喜欢吧又整天腻在一起。

        一时间谣言四起，同学间热传萧然花心滥情，见一个爱一个。

        高三异校会考，萧然骑单车载琴，浩载倩。返途时萧然临时要求换车载倩，与浩争吵不下，气急败坏的浩执意载倩归校。第二天这事便成了全班皆知的热谈，只有琴还蒙在鼓里。

        恁是再粗心的女孩子，时间久了也会发现端倪。我想琴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他们四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人有勇气捅破。

          还是琴打破了这潭死水。高考放假待考，琴向萧然表白，希望共同填报志愿规划未来，萧然直接反对，旋即向倩表白，当场遭到拒绝。在这场惊天动地的表白中倩同时拒绝了两个人，还有及时赶来的浩。

        一切很混乱，故事的梗概于我大都道听途说。

        琴那晚彻夜的哭声惊动了全班同学，年少的我们第一次听到如此撕心裂肺地哭泣，大家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高考的兵荒马乱很快过去。揭榜的时候众人大吃一惊，琴一举夺魁，萧然发挥失常，浩 名落孙山，成绩本就一般的倩考上了一所南方的专科学院。

        年青气盛的我们感慨苍天有眼，认为这是上天对萧然花心滥情的报应。

        些许年后才明白他只所以和琴忽远忽近是因为倩。当一个内向的人无法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言明心迹时，自然需要一个开朗的桥梁，显然萧然把琴当成了通向倩的一座便利大桥。

        萧然不擅表达，也不会拒绝，事后任凭大家误会，背负一切罪名。实际整件事他受伤最深。

        高考结束后，我去本省念师范，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就模糊了。

        萧然对成绩不满，留校复读。

        琴报了一所待遇优厚的重点大学，三年国内学习后二年出国公费深造。虽然她情场失意但能公费出国增长见识同学们都很羡慕。

        在那个靠纸信交流的年代，琴偶然在同学的回信里得知萧然的踪迹，只念了二个月大学后就兀自赶回母校复读。据说复习时，他们好了一阵子，无非是放学后在操场散散步，下课后一起去食堂吃吃饭，而后没有半点像样的证据。念了半年的萧然在1月份“春考”考上帝都一所重点大学，琴推迟半年参加夏考，去了燕大。

        只是萧然走时没和任何同学道别的匆匆南下，太像一场逃亡了。

        有人说他们在大学继续好了一段时间，也有人说他们同居了，大家都没了他们消息。待到多年后，琴大学毕业回乡与同是参加公务员选调的同事结了婚，据说她老公政治前途还不错。

        萧然参加国考去了四川。

        天南地北。

        琴很早被拉进同学群，只是从不作声。大家对他们的事情很好奇又不敢问。

        萧然一直失联，直到最近才加进来。

        08年四川天崩地裂，焦急的小红四处联系同学要萧然电话，手机通了的那一瞬，萧然一听是小红匆匆报句平安直接挂断，再打永远盲音。

        萧然失联其间，我笑四处打听消息的小红多余，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不打扰他的生活，哪怕能在远处偷偷望望他，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我就满足了。

        萧然加入校友群之后，琴依然沉默如迷。小红明显活跃了一阵子，大家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很快就平静了，毕竟她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只是突然地在某一天深夜，小红问我：萧然当年到底爱过我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答案只能是肯定的。半是唏嘘半是安慰。

      那天她和我聊到许久，扯出当年好多恩怨。末了，小红幽幽的来一句：这些人费尽心思谁都没得到，结果让一个川妹子给收了！

        黑暗里在手机细微的光亮中，我甚至能看到小红一如往昔的落寞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