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微凉,照见刀剑寒芒。
青伞轻收,再写惊世文章。
柳春秋,欧阳暮雨,双双置身细细春雨之中,默然对立,无言,亦无声,就连空气,也为之凝噎。
就在两人照眼的一瞬间,剑动,刀动,伞亦动!
欧阳暮雨足下轻点,飞跃向前,天青油纸伞手中翻动,如棒如剑,亦戳亦刺,直点柳春秋周身十处要穴。
柳春秋不甘示弱,春秋刀剑齐出,行招诡谲离奇,欲破伞攻。
谁知,就在刀剑碰触伞身之时,欧阳暮雨手上内劲一推,青伞豁然大开,再一转,飞速旋转的青伞便轻轻松松化消了刀劲剑气。
柳春秋惊愕之际,欧阳暮雨内劲又一收,伞立时又收了起来,却也不再分力各方,而是全力朝着柳春秋的膻中穴捅了过去。
天青油纸伞开合之间虽然奇诡,柳春秋又岂是易与之辈?
本是左为刀,右持剑,右剑脱手,左手以刀引秋剑,钳制青伞攻势。
紧接着,右手持秋剑,左手再脱刀,秋剑引春刀,刀锋已砍至伞柄。
就在此时,柳春秋右剑亦脱手而去,换至左手,右手反持春刀,刀剑交叉,力压伞柄。
欧阳暮雨反应也是极快,右手撤伞,伞落至脚面时,向后一勾,青伞斜斜地向后飞去,欧阳暮雨左手握住,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圆,朝着柳春秋的脖子敲去。
柳春秋低头躲过,刀风剑舞,再度攻上。
时而左刀右剑,时而又刀剑互换,左剑右刀。
时而以刀引剑,时而以剑引刀。
时而刀砍剑刺,时而又刀刺剑砍。
刀如剑,剑似刀,因刀因剑,果剑果刀。
欧阳暮雨幡然领悟,这就是柳春秋所谓的,刀与剑,不是选择,而是因果。
这正是柳春秋刀招剑法第二式——二分阴阳。
欧阳家作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又是天下词宗之中有别于婉约,豪放两大派别的一脉,其传承的武功自然也是不俗。
青凉伞上微微雨,欧阳暮雨的青凉微雨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
欧阳暮雨举伞格挡柳春秋的刀剑合击,就势向后一退,与柳春秋拉开了距离。
柳春秋紧追不舍,却见欧阳暮雨不惊不慌,心中顿觉不对劲,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伞花已经飞到了面前。
欧阳暮雨手在伞柄上轻轻一旋,启动机括,伞面便朝着柳春秋飞了过来。
柳春秋春刀瞬出,好不容易将伞面分拨到了一边,却感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细长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原来,伞是伞,剑是剑。
剑,在伞中。
但是即便如此,欧阳暮雨却也不敢再往前进一步了。
因为柳春秋的剑,也正抵着他的眉眼。
“怎么可能,我算过了,明明还差一寸啊。”
欧阳暮雨心惊之时,两眼顺着剑锋望去,瞳孔顿时向后收缩。
“是剑穂!”
欧阳暮雨本来算准了这招,就算柳春秋来得及反应,依照他剑锋的长度,也绝对伤不到自己。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柳春秋居然将剑穂缠在手上,以此拽住秋剑,增加了剑的长度,突破了那一寸的差距。
“好了。”
话音刚落,但见一人,从烟花百尺楼上翩然而降,白衣飘飘,潇洒非常。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但闻“唰”的一声,雪白的折扇随声张开,半掩住了那人跟扇面一样白的面容。
来人正是欧阳暮雨要找的柳枫桥。
听到这一声“好了”,柳春秋立马放下了剑,欧阳暮雨愣了好一会儿,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
“这一架,已经打完了,这下该有面子了吧?在下便是柳枫桥,阁下来我烟花百尺楼寻衅,不知所为何事啊?”
柳枫桥语气虽然温文,却带着嘲讽,更潜藏着逼人的杀气,欧阳暮雨先为柳春秋所挫,现在又为柳枫桥话语所震慑,倒是没了一开始潜伏在冷漠之中的锐气,当下朝着柳枫桥拱手行礼。
“在下欧阳暮雨,见过柳宗主。家父近日收到了骚客雅集的邀请,又听闻江湖上有传言,近三十年前的曲府惨案,似乎与柳门世家有关。家父年轻时,离亭曲府对他有恩。故而,他特意派我前来致意。”
说起来,柳枫桥的年纪并不比欧阳暮雨大多少,两人算是平辈。但如今,柳枫桥已经是堂堂一派之宗主,这让欧阳暮雨多少有些嫉妒与不服。
所以,当欧阳暮雨的父亲,欧阳家这一代的家主欧阳豪收到消息,说近三十年前的曲府惨案,与柳门世家有关之时,欧阳暮雨才会主动请缨,前来烟花百尺楼试探虚实。
他也想看一看,这个柳枫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现在他明白了。
柳枫桥的一个手下便有这样的实力,更何况是他本人?
这一趟,欧阳暮雨也算是明白了,这世上虽然有龙有凤,却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不过是蛇是鸡罢了。
“哼,既然都说了是江湖传言,欧阳老前辈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嘛?”
柳枫桥一语便道破了欧阳暮雨的心思。
毕竟,欧阳豪是让他来试探的,不是来挑衅的。
柳枫桥尚未出手,欧阳暮雨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强烈的剑意,以及洞察一切的能力。
柳枫桥身未动,只是轻轻摇着折扇,但欧阳暮雨却感觉自己已经被一股浓浓的杀意所裹挟,强大的气场压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湿润了前襟。
“是在下鲁莽了。”
“哼。”
柳枫桥“哼”完之后,欧阳暮雨又瞬间感觉,周围的杀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能够在一瞬间释放杀气,又能在一瞬之间收回,收放自如,欧阳暮雨心知,柳枫桥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这种可怕,不仅仅是来自于武功。
他不禁有些后悔先前的挑衅了。
就在欧阳暮雨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柳枫桥折扇一收,与此同时,欧阳暮雨却顿觉一道无形剑气击中了膝盖,一阵酸麻,忍不住跪了下来。
“回去告诉欧阳老英雄,一切的真相,骚客雅集之上自会揭晓。在那之前,便不用费心试探了。”
说罢,柳枫桥潇洒一转身,白衣在半空中飞舞,甩掉了滴落在衣摆上的水珠。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烟花百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