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收拾这两颗牙了。
年轻时莽撞,干活不小心,生活环境又不好,硬生生伤掉了两颗门牙。从那时开始,拔掉剩余牙根的疼痛,镶钳假牙时的苦楚,露出金属牙套的难堪......纷至沓来。这还不算,要镶这两颗假牙,那劳动的可不仅仅是这一方空缺的地方,它们左右和下方的邻居都跟着遭了殃。旁边的,已经动摇了牙根后,祸患就埋藏在那里了,做假牙还需要固定在它们身上,于是,打磨,锉动。装假牙时,下方的牙齿也要适合它们,又是锉动,打磨。那滋滋啦啦铁砂轮转动起来磨损牙齿的声音,牙骨磨蚀的味道,牙根振动的酸痛,脑壳嗡嗡的轰鸣......地狱里走过一般,还不止一遭。
果然,四十年过去,随着年龄忽忽走过,钙质流失,牙龈萎缩,牙根褪化,旁边的牙齿终于被它连累到无法支撑,苦不堪言的它们陆续罢工了——发炎,化脓,松动,变形。拍出片子才清楚地看到,牙根已经不到整个牙齿的三分之一,只有拔除。
又是一番打麻药,尖痛,然后胀痛,听着钳子、镊子、铗子咔嚓咔嚓用力,想着电视小品的画面,是不是医生也把脚上的力气都用上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做新牙才是重头戏。镶还是种?朋友开的诊所,而且是多年的牙医,他站在朋友的角度,从经济到实用价值,建议镶牙,只是,要把旁边的三到四颗牙都磨小,才能在上面镶牙套。
镶过两次牙,磨过两次四周的牙,怕了,最后还是决定种牙。一是种牙技术在各地医院已经很普遍,技术也相当成熟,,二是多年做牙医的朋友,种牙病例经过很多,多个医院门诊都请他去种牙,信得过。关键关键啊,种牙不用打磨旁边的牙齿!那打磨的声音,那牙骨消蚀的味道,那牙根振动时的酸痛......怕了!怕了!
来个一劳永逸吧,趁还负担得起,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再任性一把。
于是,手术。
麻药,清理,刀割的声音,清理牙根的声音,血水被吸出的声音。然后,钉子植入牙根,螺丝钉螺旋般挺进......锤子、电钻、电钜......齐活儿!伤口缝合,不知道医生扯了多长的线,感觉像是在缝被子,线头在嘴唇边荡来悠去,一下一下,从肉皮下穿过......
终于知道什么叫疼得只剩下眼泪了,感觉只有吸气,甚至医生叮嘱的“疼就吃止疼片”也听不到了,只顾了按住纱布,不要出太多血,眼泪的事已经不记得了。还是医生看着了吧,赶紧给吃止疼药,让在伤口处按着毛巾包裹的冰块,坐着不要动,半小时后再说,不然,真的是头不撞墙开车也会撞到墙上去。
回家照镜子才发现,敢情缝合伤口用的不是缝被子的线,而是纳鞋底的线,粗犷而色黑(那黑色可能是血染的),打的线结还在舌头尖上晃来晃去。
真是没有办法的事,零件老化,该换就得换,该修补就得修补,哪个零件在更换修补的时候不是经历一番痛楚的?
等着消肿,吃流食,戴口罩,好在夏天已过去。关键关键是上课,也得在口罩后面说话。学生们关切地来问:奶奶,病了?
期待着吧,期待着种下的这三颗螺丝钉能长出美丽的花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