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是个好姑娘!”村里人都这么说,因为娟子从小就是个好姑娘。
小时候家里面穷——那时候村里大家都穷,只是娟子家穷的特别厉害,因为她家有五个孩子。娟子的爸爸妈妈为了生一个儿子,不停歇的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似乎老天终于开眼了,亦或是遗传学上那二分之一的概率终于起作用了,娟子的爸爸妈妈第五胎终于如愿以偿的生了个儿子。
可生了儿子之后,家里面已经基本上一贫如洗了,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情况,眼瞅着跨过十一月就要到腊月了,过年已到了跟前,家里面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五个孩子十只眼睛像夜里面的星星一样眨巴眨巴的看着爸爸妈妈,卷子的妈妈把心一横,领着三女儿娟子出去讨饭去。
没有人知道娘俩到底走了多远,到哪里一圈,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娘俩回来了,背了两大袋讨来的东西,有米有面,更多的是馍馍。馍馍有的发霉了,上面长着很长很长的毛,绿色的、白色的;有的看起来是被啃过的,只是那上面的牙印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的牙齿……
不管怎么样,总之是有了吃的,对付着过个年。若干年后,有人问娟子妈,为啥当时出去的时候就带着娟子,她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我娟子从小就最乖……”
娟子没有上过学,因为她到了上学的年纪正好弟弟刚刚会爬,爸爸外出打工,妈妈下地干活,大姐帮着妈妈下地干活,二姐已经在上学了,妹妹还小,照顾小弟弟的任务就落在娟子身上了。七岁的小女孩成天背着个不到两岁的小男孩,连饭都吃不饱,还要打猪草喂猪,小女孩眼瞅着一天一天越来越瘦,两个小腿瘦的都快有麻杆粗细了。常常背着弟弟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坐下来休息会,不注意就晕过去了。村里大家都可怜这姐弟俩,尽管大家日子过的都苦,总会有大妈大婶掐攒点东西给娟子。每次娟子拿到东西,道过谢之后总是先给弟弟喂着吃。村里面的老婆婆们总是摇着头叹息:“这丫头心眼子实,是个好姑娘,就是命苦了点!”
后来娟子的爸爸在外面打工跟了个好老板,发了财,一家人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了。
十七八岁的娟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娟子的妈妈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娟子一直心中抱愧,日子好过了之后对娟子也特别好,有好东西都卖给她,把娟子打扮的漂亮得很,娟子本来就长得清秀,这一打扮,更是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上他们家做媒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踏平了。
娟子喜欢笑,十七八岁的姑娘特别容易害羞,和人说话没两句就脸红,娟子也不例外,所以长大了的娟子在人前说话很少,见了人往往通过微笑代替打招呼。浅浅的酒窝一抿,总是让人感到温暖,犹如三月的桃花迎面,纵使春寒料峭亦挡不了春的温暖。大家都说娟子是个好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又懂事,谁家小伙有福气娶得这么好的姑娘做媳妇。
娟子出嫁了,嫁的是邻村的一个小伙,小伙是个阴阳师。
在乡下我们把这种除了种地、打工还会点其他手艺的人统称作艺人,比如木匠、铁匠,阴阳也是艺人中的一类。
艺人在乡下还是很吃得开的,无他,这些人比乡下的大部分人多一条来钱的路子,日子普遍都过得比较好,而且谁家都可能会用到艺人,比如阴阳,谁家死了人都要看风水、做法事,所以也比较受人尊重。
娟子的妈妈是穷怕了,小伙子家道殷实又有本事,所以提亲的人很多,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女婿。
小伙不高不壮,脸圆圆的,黑黑的,两个眼睛倒是大大的,眼珠子提溜提溜乱转,娟子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笑,那时候她也不明白什么叫喜欢,反正也不讨厌,妈妈说他怎么怎么好,那就好吧。娟子是个好孩子,听话的好孩子。
娟子结婚六年了,可依旧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乡下人,又不知道去医院看看,恰好丈夫是个阴阳,就给自己占了一课,卦象显示男方命中无子,女方子孙满堂……
丈夫在大门外的石碾子上坐了整整一晚上,娟子叫了几次都不回去睡觉,索性就不管他了,也不知道犯的啥病,自己睡了。天亮起来发现丈夫还没回来,到大门外也没看到丈夫,就看到碾子下铺了一地的烟头,都不知道他一晚上抽了多少。
听到丈夫说“借种”的事情,娟子吓了一跳,当然强烈反对,可丈夫似乎下定了决心,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娟子最终还是同意了。娟子是个好媳妇么,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娟子觉得也能理解丈夫的决定,而且她自己也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可这个事啊,怎么怎么就这么别扭。
那个男人,是娟子丈夫的朋友,长得高大英俊,听说从小还练过武。之所以选他,最重要的是他生了四个儿子。娟子本来就长得漂亮,说实在的这两人站在一起,倒挺般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惜现在只能黑灯瞎火的在一起。
丈夫就在屋外的墙角下蹲着,娟子知道,那个男人也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别样的刺激,那个男人厉害的一塌糊涂。等到风停雨歇,一切结束的时候,娟子感觉像快要死了一样,身心俱疲。而且,等再看到丈夫的时候,她明显看到他眼神的躲闪。
可最让两口子崩溃的是娟子依旧没能怀上,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怀孕的事情并非每次都能成,得有个过程,所以决定再来一次。
一来二去,两个人开始越来越多的接触,越来越多的背着丈夫在一起,明里暗里偷情,娟子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男人。
娟子的丈夫受不了了,他允许娟子和那个男人上床,是因为他想要个孩子,可他不允许娟子爱上那个男人,从精神上背叛他。
于是战争爆发了,从两个人的战争,发展到三个人搅合一起,再到后来席卷了两个家庭,打的昏天黑地。
那个男人的老婆聋了,据说是娟子的丈夫动的手脚,阴阳师毕竟都有着那么一点神秘的,人所不知的手段。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被那个男人打的。
娟子家的草垛子着火了,烧的干干净净,连带着烧掉了一座房子,这就理所当然的被认为有人刻意纵火,报了警,上了法庭,最终却不了了之,因为警察最终证实那场火确实是意外,草垛堆积的时间长了自燃了,加上那天风大。老天有时候也恶作剧。
没有能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却实实在在的闹了一场,娟子的丈夫自觉丢脸,就离家出走了。去了外省,据说是找了个寡妇,入赘在她们家,一起住了三年,一切只为了要个孩子,可后来才知道人家早就结扎过了,只是看他比较有钱。
丈夫后来还是回来了,但夫妻已经名存实亡,后来索性就离婚了。
而那个男人,终于还是没能走到一起,他有他的生活,有他的家庭,还有四个儿子。
如今年近半百的娟子一个人生活,膝下无儿无女,可见这阴阳师的卦,也不是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