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冤家路窄
百花楼。
芯月把房门关好了，打算去叫菜到楼上。
自家姑娘回来之后，便要水洗手。那哪里是洗手啊，分明要把手腕的皮给揉搓破了。她劝了几句，但制止不了。如今姑娘分明就是在气头上。之后姑娘又要洗澡，她忙准备了水。
芯月沿着走廊走了不久，就听着旁边栏杆那里有议论声。楼里的两个小丫鬟，一个说：“那楼十娘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呢！”另一个声音说：“你可别说，其他姐妹都还没有回来，哦，对了，听说好像在拐角处有辆马车送她回来的，是镇国公家的。”
“哎哎，房里还叫了水了，怕是……呵呵呵。平日里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自持什么‘卖艺不卖身’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就是，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故事。”
芯月当下变了脸色，她只是看到姑娘一个人回来了，还以为其他的歌姬回了各自的房间，原本还想着，怎的回来的如此之早，竟是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吗？
芯月快步下了楼梯，走到她们身边，那俩丫鬟听到她有人下楼还想走来着，却被芯月拦下了，“这么清闲吗？别乱嚼舌根了，你们不好好做自己的份内事，是想着往床上躺一躺吗？哦，不对，估计躺不了床上，最多是雪地上。”说完扭头走了。
云裳沐浴过后，捏了捏手腕，有些厌恶的放开，昨晚还是睡着了，早上醒来，谁知道窦泽已经醒了，非但不下床，还挤进同一床被子里，她抬起胳膊嗅了嗅，总觉得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恶心！对，就是恶心！
什么皇上指给他不指给他的？想到她要离开，窦泽还一副非是不肯的样子，她都烦躁的把房里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窦泽还乐在其中。
谁要留下？她反正就是走了，谁敢拦着！
*
皇宫。
云潋与赵御厨还有其他那三名御厨，被侍卫领会路过御膳房，几人都是非常的不情愿但还是需要回住处去整理、打包衣物等物品。
赵御厨在御膳房门口停下脚步，“侍卫大人，我想先进去一下，稍后会去收拾东西的。”
云潋赶忙也说：“我也有东西落下了，到里面拿一下。”
“行了行了，快去快去。”那侍卫允了。
赵御厨非常怨气满满，“我是要去理论的，我和你比起来起码算得上很优秀的御厨了，让我这样的人才去军营，完全就是人才的流失，哎，胖头。”两人走到门口还没进门，正巧遇上胖头热络的指挥着太监们端着膳食出门，两人稍微往后退了退。
“哎呦！赵哥！小李！我这正忙着呢，没空送你们了哈，啧，小心点，别洒了汤汁。”胖头忙碌中说了一声。
“送？”赵御厨的声音拐了个大弯。
送膳食的太监走空了。胖头拿了帕子擦擦手，“对啊。您二位不是就要随军出征了，那殊荣可真是……”一面说着一面比了个大拇指。
“得了吧。胖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你想去你去。”赵御厨往前走了两步，胖头肥硕的身材却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让开点，我要去找刘总管。好好问问他为什么派我去军营。”
“赵哥，您可不能往里进了。那军营，胖头我还真不想去呢。说到为啥让您去军营，还不是昨晚您做的那份膳食，哎哟哟，有太多的芝麻了！谁不知道那嬿妃娘娘最讨厌芝麻，所以……”胖头说着，憨厚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您请便吧，好走啊！”
“哼，胖头，是你捣的鬼对不对！”赵御厨抬起手想去打胖头，却被胖头大力一推，若不是云潋扶了他一把，依照胖头的力气，赵御厨就要摔下台阶去了。
胖头嫌恶的拍了拍手，转身进了屋，赵御厨再想进去，被门口的人拦住了。并且将云潋他们两个人赶下了台阶。
赵御厨一脸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云潋也非常的无奈，但是那边的侍卫还要领着他们出宫。“赵御厨，走吧，我看今日你在这里撒泼打滚，刘总管都未必会出来。”
“……今日早上，是胖头将你的锅子挪了地方，我的事情也一定是他栽赃陷害我的，走，我们再一块去找刘总管去，告发胖头！”
“什么？”原来早上的灶台之争，最后她还被训斥的事件，竟然是看起来非常憨厚的胖头干的？云潋站在原地慢慢消化这事情。那赵御厨又接着往御膳房闯，这次直接被挟持住，“赵御厨这是非得要我们不好做了，我们也只好送您到宫门口了。”说完，那侍卫将赵御厨的胳膊拧到身后，推着他往南面的御厨居所走，另一个侍卫作势要押云潋。
“哎，这位大哥，我就不用了，我自己走，自己走。”云潋说着快步小跑两步，跟在赵御厨身后。
刚走到一处宫墙，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宫墙边，身材高大，有些许的眼熟，那是……
走近发现是连将军。赵御厨一见到连烬就彻底怂了。“将……将军……”还是那侍卫先行了礼，云潋与赵御厨连忙行礼。
“这是怎么了？”连烬问着。
“这厨子是要送去您军营的，随军出征的，额……与御膳房的御厨有些矛盾，还打别的御厨了，小人这是送他回居所收拾东西，好帮助赵大厨早点去宫，为将士们多多做些好吃的！”那侍卫答着。
“我没……”赵御厨还想挣扎，被侍卫暗中用了些力道，疼的龇牙咧嘴。
“哦。那快去吧。”
“是！将军。”
云潋悄悄舒了口气，低下头就要跟着走了，“你站住。”那侍卫回过头，一脸的愁容：“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不是说你，你们走吧，我说的是他。”连烬说着走到云潋前面一步之遥的地方，“我想关心关心新属下。”
“是是是，您请便！”侍卫推了赵御厨一把，低声说：“快走！”
云潋被连烬挡住去路，也听到赵御厨二人渐渐走远了。她觉得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抚了下衣服，尽量语气平静的说：“连将军，能成为您的属下，我觉得非常荣幸啊，哈哈。”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你有多开心啊，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有吗？”云潋抬起头，扬起一个牵强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这硬挤出来的笑容真是带着些苦涩啊。
连烬今日换了一身着装，全身依旧是沉重的深色调，不沉闷，却显得让人敬而远之，加之他一副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仍旧是让人不敢轻易对视的“杀神战将”。
“哎，想什么呢？小和尚！”连烬说着又走近了半步。
“……”云潋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一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帽子。连烬看到她这个动作伸手，稍稍用力，云潋的帽子就被他拿到了手上。而云潋的扎了一个原本塞在帽子里稍微高点的马尾小辫，露了出来，下面的碎发散下来，整个就从干练小厨子变成了凌乱小疯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被头发遮挡了。
她头发这才长到了齐肩的程度，能扎高很不容易了，她完全是敢怒不敢……
还有他刚刚说“小和尚”，难不成他去过静会寺见过自己，还是说，其实他就是那个静会寺遇见过的少年？
“你头发怎么回事，是真头发？”连烬说着就上了手，用力拽了拽，云潋跟着他拽的力道左右摇晃，拽了一会才松手，说：“是真的。”
“将军……小人年前熬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瞌睡，结果头发被烧着了，只能剪下去一些……这不刚长出了没多久。把小人的帽子还给小人吧，头上有点冷，额，冻病了，怕是不能做饭了。”
“你年前就做厨子了？你当了多久的厨子？你在静会寺上当过厨子吗？还是从静会寺下山来的？”
面对盘问，云潋刚刚瞎掰，顺着就往下编下去了，“小人名叫小李，做厨子好久了，小人家中还有亲人，一直在乡下来着。奈何长姐病了，只好到都城来求医，为了多赚些银子，四处找活干，这才好运到了这皇宫里。”
“哦？”连烬将信将疑，他围着云潋转了一圈，“你长得确实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呢，昨夜……咳咳。你刚说你长姐生病，需要多少银两？或许先为你预支些。”
“银两不管用，重要的是……小人家中只有长姐一人了，若是小人上了战场遭遇不幸，那长姐真是……”云潋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小人不想上战场。
连烬看着把头发塞回帽子，一脸可怜委屈的云潋，他沉思一会，“又有谁是想去战场的呢？这世道，每个人一生下来，都是有亲人的，谁想离开亲人身边。总有人付出牺牲，保家卫国。”
云潋也陷入了沉思，这连将军说的确实非常正确，战争摧毁的不仅是城墙与房屋，还有更多的家庭。
河池沿着官道走过来：“将军，将军是这样，皇上……”河池靠近连烬耳语。
连烬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叫小李是吧，小李，你去写一封家书，我派人给你送你长姐那里。河池，你跟他去拿家书。”
“是，将军！”
“多谢将军！”云潋谢过行礼，快步往居所走，边走边感谢河池，“这位大哥，也谢谢您了！”
连烬在云潋、河池走了之后，转身往北面走，有风吹来，他抬起那只碰过云潋头发的手，放到鼻子下面挡了一下，手上好像还带着点点发丝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