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离葬礼已经过去了三天，戚苒苒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不和任何人说话，每天照常睡觉，照常吃饭，林芳不敢刺激她，只能一直这么陪着，虽然高考时间越来越近，但此时此刻提这件事，只会让戚苒苒更加反感。
在戚爸爸下葬那天，她问了林芳一句，“你是不是知道爸爸的病。”林芳想说不知道，可是看着女儿清冷的眼神，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助的点点头。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开过口。
夏洵和夏远东先回了渝市，毕竟还要生活，夏洵也还有课业，他们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
戚苒苒见到路流的时候，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点儿光亮，可是这光亮瞬间就暗淡下去，就像没有出现过。
路流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戚苒苒，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他摸着她的头，心疼的叫她，“苒苒。”
她木头般站在原地，任凭他抱着她，路流不停的说话，最后他用祈求的口吻说，“苒苒，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路流是懂她的，就像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一样，他那时候心里满是绝望，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说话，不想理任何人，在他们这个最需要亲情的年纪失去亲人，只有失去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路流对林芳说要带苒苒出去走走，林芳不置可否，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现在只希望有个人能唤起她的希望，不要终日行尸走肉的活着。
02
路流带戚苒苒沿着一条河往上走，河边的杨柳在风中轻轻摇曳着，他牵着她的手，她静静的跟着他走，没有挣扎，只是仍然不说话。
“苒苒，我给你讲讲我妈妈吧。”路流拉着戚苒苒在杨柳下的石凳上坐下，他轻声问她。
戚苒苒垂下头，没有说话，路流自顾自的开始讲起来。
“我妈妈很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她一直都很优秀，小时候我爸总是对我说，那时候追我妈妈的人很多，可是她却选择了什么都不出色的他，他说，他一定用一辈子来珍惜我妈妈，”说到这儿，路流顿了一下，眼光看向远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是就是说要一辈子珍惜我妈妈的人，亲手毁了我们家的生活，我妈妈发现他出轨的时候，他和那个人的女儿都已经十二岁了，你见过她的，”说到这儿，戚苒苒猛的抬起头，她的眼里终于不再灰蒙蒙的一片，氤氲的雾气在眼里打转，路流没有停下来，“那天我考完试回家，本来是想告诉她我考的很好，可是我只看到她从很高的楼跳下来……”
路流眼角渗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去，戚苒苒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浑身颤抖。
“苒苒，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她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
“别说了……”戚苒苒强忍着泪水打断他。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却……”
“别说了……”戚苒苒终于大声叫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路流轻轻把她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满是心疼的说，“哭吧，我在这里。”
戚苒苒不知道哭了多久，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有这么多，湿了她的衣服，也湿了路流的衣服。天色渐渐暗下去，晚霞红闪闪的挂在地平线周围，偶尔有几只小鸟飞过，停在枝头咿呀咿呀的叫几声，仿佛在提醒他们天色已晚，他们俩并肩而坐，从远处看过去，竟是一对迟暮之人的祥和景象。
03
“他是我爸爸，”戚苒苒抽抽泣泣的开始说话，“虽然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他身边了，可他终归是我爸爸，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可是我竟然没有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路流不敢打扰她，她好不容易愿意说出自己的伤心难过，他怕他一开口她就会缩回去，她现在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受不得一点儿惊吓。
“……咳咳”可能是情绪太激动，戚苒苒突然猛烈的咳起来，路流为她拍着背，她咳的满脸通红，路流心疼的抱住她，“苒苒，这不是你的错。”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戚苒苒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路流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那时候的路流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每每想起那天的时光，戚苒苒手心的温度仿佛一直在他心里。
戚苒苒和林芳回了渝市，她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话少了很多，林芳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这是她自己的方式，她应该尊重她。
高考临近，戚苒苒心中的悲伤也渐渐被消磨，路流一如既往的在她身边，也一如既往的努力。夏洵也不再总是抱着篮球往球场跑，更多的时候都是待在屋里学习，戚苒苒偶尔还是会去和他聊天，只是他们不再讨论家人，在现在这样繁忙的日子里，微妙的变化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戚苒苒的英语终于考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当她拿到卷子的时候，她一度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试卷，路流无奈的对她说，“这是你努力的结果，怎么就这么没自信呢。”
戚苒苒看着试卷笑的很开心，就像路流说的，这是她努力的结果。
04
高考前两天学校放假，让学生自己调节考试前的状态，戚苒苒觉得这是学校最人性化的地方了，这是她到渝林这么久唯一觉得不变态的一件事。
叶绮叫戚苒苒到办公室，问她对这两天的调休做什么安排，如果叶绮不找她，她都快忘了自己是班长了，好像她也没有做过些什么事，大家都在埋头学习，也组织不了什么活动。
“考完试之后组织一个聚会吧，这两天就让大家好好休息。”戚苒苒回答。
叶绮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想必没有人会反对，一天没有高考，大家就一天没有放松的心思，说是调整状态，其实大家还是争分夺秒的在学习，这个时候搞点什么放松活动，戚苒苒可能会收获数不清的白眼。
六月的阳光格外的耀眼，前几天还略微阴沉的天气，在七号的早晨突然晴朗起来，学校周围的街道冷清了许多，没有了平时汽车鸣喇叭的声音，偶尔听见几声夏蝉的叫声，竟让人觉得格外悦耳。
他们几个都在不同的考场，临进考场的时候，言欢递给每个人一块巧克力，她像壮士赴战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对他们说，“英雄们，一展身手的时候到了，让我们勇敢的奔赴前方吧。”
陈翔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路流不为所动，戚苒苒很给面子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对着他们说，“加油。”
戚苒苒转身的时候，路流突然拉住她，戚苒苒跌落在他怀抱里，旁边都是准备进考场的学生，戚苒苒不禁红了脸。
“苒苒，加油。”路流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嗯，你也要加油。”戚苒苒羞涩的点点头。
路流看着她走进考场，眼里弥漫着悲伤，他嘴里呢喃着什么，仔细看他的嘴型才知道，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