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兮是一只桃花精。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挂在一颗桃树上飘飘荡荡,四周是十里桃林,漫山遍野的桃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煞是美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兮坐在桃树上,晃着脚,望着远方念着诗。
“咦?我怎么会这个啊?”桃兮摸了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一会儿,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因为她跳上桃树扑蝴蝶去了。
桃兮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少年。
她看着桃树们抽出嫩芽,长出绿叶,开出桃花,结出果实。
只是再没有一株桃树,能长出和她一样的小妖精。
桃兮有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寂寞,特别是冬天,当所有的桃花凋零,落叶归根的时候,桃兮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晚上北风呼啸,桃兮就会抱着她的桃树,梦见满目桃花绚烂,然后她就会在梦里笑出声来。
这一年春天,桃林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那是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男的俊朗,女的娇俏,站在一起特别的般配。少女看着漫山的桃花,发出惊叹声,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是夜里的星辰。少年看着少女,笑的满脸宠溺。
桃兮看不懂少年的眼神,但是莫名的,觉得有些羡慕。
“师兄,你看这花开得真美!”少女笑着,向桃兮的桃树伸出手去,想要摘那枝头上最美的一朵桃花。
桃兮皱了皱眉头,想要对少女使用法力,少年却在那之前抓住了少女的手,“奚瑶,”少女手被他抓住,面色一红,带上几分羞涩,“师兄?”
少年松开了手,对她笑笑,“花儿美,看看就好。万物皆有灵,切莫因喜爱而伤其性命。”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正好转过身,面对着桃兮的方向,只见他眉目如画,勾起唇角,笑得温文尔雅,桃兮不知不觉跟着羞红了脸。
她抬起手揉了揉脸,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那天开始,少年少女经常来这桃林。
渐渐的,桃兮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少女叫董奚瑶,是九华派现任掌门董侗山的独女;少年叫萧寻,是董侗山的入室弟子,颇得其倚重。
有时他们会相偕而来,那时连山间的空气都是温柔的,微风细细的吹着,草儿们弯着腰嬉闹,董奚瑶弯弯的眉眼永远带着笑意。时而兴起,她会舞一曲九天霓裳,萧寻带着一把素琴为其伴曲,曲调清越高雅,在漫天花瓣飞舞中,董奚瑶身形灵动,宛如镝仙。时而他两也会把剑切磋,董奚瑶看似柔弱,一把逍遥剑却练的出神入化,萧辰处处受制,终是落了下乘,每当此时,董奚瑶却是把剑一丢,背过身说,“师兄总是让我。”带着几分嗔怪之意,尽显小女儿之态。萧辰总是笑着说,“不过是切磋而已,奚瑶又何必介意。”
有时萧辰也会独自来这桃林密境。每当此时,萧辰便和往日大不一样,还是那副眉眼,却平白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他脸上不再挂着那幅温和的笑意,眉头常常轻促着,似有无尽的心事。此时,时常有一些黑衣人在其左右,桃兮离的远些,听不清他们谈话,只是隐约听见黑衣人唤他“少主”。偶尔萧辰也会抚琴,只是此时的琴声却高亢激昂,尽是铿锵之意。
笑着的萧辰让桃兮心动,独自一人的萧辰却让桃兮心疼。
她曾经舞起一树的桃花想安慰萧辰,可惜他只是用手轻托住飘落的花瓣,发了会呆,便握紧拳头拂袖而去。
“嘿,小妖精,人妖殊途你不懂吗?”
桃兮举目四望,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话呢。
“傻妖精,抬头。”
桃兮应声抬头,见一只鸟儿拍动着翅膀缓缓落在树枝上,化做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童子,晃着脚坐在桃兮身边。
桃兮虽然为十六岁左右的少女模样,但是因为她为桃花幻化而成,身形娇小,只有那只鸟儿手掌般大小。
鸟儿向上托举着手掌,示意桃兮站在他掌间,将她托到面前。
这可是桃兮见到的第一只其他妖精。
她兴奋坏了,也不去介意那鸟儿方才叫她什么。她仰着头,好奇的伸出手去触摸鸟儿有些圆润的面庞,“你是谁?从哪儿来?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小妖精问题可真多。”鸟儿皱了皱鼻子,“本大爷叫夜影,给我记住了。”
“我叫桃兮。你怎么会到桃林里来?”
“本大爷想去哪就去哪,你管的着吗?”
桃兮一点也不明白“本大爷”是什么意思,听他说的跋扈,但配上那张略显稚气的面庞,却觉出几分可爱来。
“我还从来没有出过这片桃林呢。”桃兮看着远方,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憧憬。
“你想出去吗?”夜影突然认真的问道。
桃兮有片刻的心动,但是随即她想到了萧辰的身影,她咬着唇摇了摇头,“不,我还不想出去。”
夜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恢复了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凭你的道行,就算是想也出不了这桃林。哼~”夜影转过头,“本大爷还有事要办呢,不跟你在这浪费时间了。”
桃兮失落了片刻,又开心起来。“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妖精呢,你以后能常来这儿吗?”
“本大爷,”夜影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着桃兮渴望的眼神终究是不忍心,“有空就过来看看你这小妖精有没有长大一些。”
“太棒了。”桃兮兴奋的蹦了起来。接着她竖起小拇指说,“我们拉勾勾。”
夜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伸出小拇指象征性的碰了桃兮一下。然后就变回原形飞走了。
桃兮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片刻忪怔,之后便抱住桃树大笑起来,“哈哈,我有朋友啦!”
此后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平静。
桃兮依旧每日看看桃花,给桃树浇浇水,有时跟着蝴蝶飞舞,有时和路过的小昆虫们说话。
只是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盼着萧辰,望眼欲穿。
就算是跟着董奚瑶来也好。对于萧辰对董奚瑶的疼惜和爱护,桃兮羡慕却不嫉妒,她知道自己和萧辰人妖殊途,只要能常常看到他,桃兮就满足了。
只是有时候,她也会想起那个叫夜影的鸟儿,会抬头看看苍穹,是否有夜影的痕迹。每当有鸟儿飞过,她会特别的欣喜,可待看清了那并不是夜影,桃兮就会失望的低下头去。
夜影再也没有来过。
这一天夜里, 萧辰又独自来到了桃林,今天的他看起来特别不一样,带着从未出现过急切和期待,又有一丝隐忍的挣扎。
桃兮看到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问,“少主,属下已经全部部署好,只待少主吩咐。”
萧辰挥了下手,说,“依计行事。”竟有一份杀伐之气。
“只是,董小姐...”黑衣人犹豫道。
萧辰面色一变,终究沉声道,“切莫伤她。”
“是。”黑衣人应声即退,片刻便不见踪影。
萧辰留在桃林弹了一夜的琴。
桃兮站在他对面的桃树枝桠上,看着他眼底的哀绝之色,不知不觉便流下泪来。
凌晨时分,从远处传来一声哨音,萧辰猛地站起身来,张惶而去。
桃兮紧张的跟在他身后,想随他离开,却在桃林的边界被一道结界给挡住,桃兮奋力的一次次撞向结界,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萧辰!萧辰!”却依旧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桃兮滑落在地上,捂住双眼放声痛哭。
一个时辰后,萧辰却回来了。
桃兮看着他的身影,万分惊喜。她飞到高处,想看得更真切些,却在看清眼前的情形时如遭雷击。
萧辰踉踉跄跄的走着,怀里横抱着董奚瑶,少女面上没有丝毫生机,胸前的鲜血染红了青衣。
萧辰走到桃兮的桃树下,将董奚瑶缓缓放了下来。他抚摸着少女的面颊,喃喃念道,“奚瑶,萧辰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只是,我终究负了你。”
萧辰眼里的绝望让桃兮心惊。她觉得,如果此刻自己不做些什么,萧辰定会随那少女而去。
桃兮咬了咬牙,分离出自己的妖元,注入少女体内。
只见一道粉色光芒闪过,少女的胸口重新有了起伏,她微促眉黛,嘤咛一声醒转过来,“师兄,这是,怎么了?”
萧辰见她死而复生,震惊之后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嘴里只是不停的念道,“奚瑶,奚瑶,这真是太好了。”
董奚瑶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为萧辰的悲痛所感,伸出手臂,缓缓环住身前的男子。
桃兮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飞到萧辰面前,伸出手想去触摸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变的透明。
妖精失去了妖元,便会退化为原型。桃兮功力尚浅,此番退化,怕再也无修复之日。
她笑了笑,这般也好,只是,如果夜影来了,便再也见不着她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寻她。
此时,一道鸟儿的清啼划破长空,一只鸟儿自萧辰身边掠过,便直上苍穹。
他直飞至一处竹林仙境方停下来。鸟儿将翅膀伸至眼前,里面躺着一朵小小的桃花,“你这小妖精,真不叫本大爷省心。好不容易给你练出仙丹,可增你百年功力。你倒好,直接给我散了妖元。本大爷又要给你重聚妖元。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嘴上说的不忿,手上动作却万分轻柔。
夜影小心的在桃花四周凝出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她保护在内,接着寻了一处仙气旺盛之地,将她放下。
夜影看着那枚桃花,叹了口气,“又要等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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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曾出一次七星连珠之象,日月精华大盛,众多修炼的小妖精受此助益,幻化人形。只是此时有些妖精为快速提升妖力,堕入妖魔道,以吸食初生妖精的妖元为生。
初生妖精毫无自保能力,一时间妖界哀鸿遍野。
一只在桃树上出生的小鸟儿此时刚幻化出人形,外出觅食时为大鹏精所猎,夺去妖元,撕裂魂魄。
桃树上的桃花精已修炼200余年,她看着小鸟儿出生、成长、修炼,终究不忍心见其魂飞魄散,便散尽妖元为其凝魂,小鸟精不仅捡回一命,并平添百年功力。
桃花精妖力尽失,退化为原型。
此时蒙一修道之人路过,见小鸟精悲啼,顿生恻隐之心,为桃花精护住精元,植于一桃花林内,告知小鸟精助桃花精修炼之法,就此离去。
修道之人百年后转世,名谓萧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