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忧伤大抵都和离别有关,离别分两种,一种是别后还能再见,一种是别后再也不能见。前者侧重于“忧”,而后者侧重于“伤”,伤的程度取决于离别的主动性,“被离别”的人总是要比离别的人更悲伤一些。
33是“被离别”的人,所以悲伤久一些。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手机响了多久,我伸着胳膊摸了半天才找到,刚接起来,33就说:“姐,我分手了。”33的鼻音很重,听得出来她哭了。我睡意全无,问她:“吵架了?”。33性格很好,是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怎么在行的女孩子,半晌她才说:“没有。”33和男朋友高中就在一起了,他们扛过了高考,熬过了七年之痒,我们都以为他俩最终是要结婚的。我问她为什么,她没解释,我也不便再问,我想所有的分手大抵都是因为不爱了吧。33说:“姐,我挺难过的。”我说:“你等着,我去找你。”33没立马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带点儿酒过来吧。”她的声音低沉得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懂她的心情,只轻轻说了声“好”。
我到的时候33开门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姐,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我看得出她为挤出这点笑有多努力,她接着说,“实在是找不到旁的谁来陪我了。”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红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来,喝酒。”33不会喝酒,她接过啤酒,摸索好久也没能打开,她很无奈地递给我。我轻车熟路地帮她打开,她摸着拉环,说:“以前他说结婚时一定要买DarryRing的戒指,看,这多像戒指。”她一口气喝完大半听,说:“真快,说过去就过去了,比夏天的雨还快。”她喝完我又帮她开了一听,她连着喝了两听,我没拦她。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说话有点儿大舌头,她站起来去厕所,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我赶紧扶她,她笑着说没事,笑着笑着就哭了,嗓子里的呜咽声渐渐变成抽泣,最后终于爆发,变成了嚎啕大哭。她肩膀一颤一颤的的样子就像摇曳的烛火,孤单,无助,不安。
本来我打算搬过来陪33,可公司有紧急任务派我出差。临走的时候我见了33,她情况不太好,憔悴了许多,黑眼圈快耷拉到下巴了,我很担心她,她笑着说:“没事,就是晚上睡不好。”我叮嘱她少喝酒,她说她整晚整晚失眠,喝完酒就什么都不想了,能好好睡一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所有适合安慰的语言在她面前都那么苍白无力。
我出差回来,33接我,我脑海里又浮现出走的时候她那憔悴的模样,见到她之后我放心了许多。虽然黑眼圈还是有些重,不过她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笑容也没那么牵强了。我问她:“走出来了?”她说失恋就像大病一场,总得自己想要康复才能慢慢好。
她说刚失恋那会儿,她一个人神经质地怕黑,即使在白天也要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她说她没想哭,可是一回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泪就往下流,出门时刚化好妆泪就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她神经质地吃完东西就吐,她也不知道自己几天没吃东西了,有一天她突然特别想吃汉堡,不是因为饿,只是特别想吃。她和他读高中时经常去麦当劳,有时复习功课,有时她去看小说,他就听听歌陪她待一下午。她从不一个人去麦当劳,她说一个人太孤单,可是没了他,我又不在,她找不到陪她一起去的人也就作罢。上班的时候33和师父闲聊,说起来想吃汉堡可惜没人一起,师父说:“可以叫外卖啊!”33说:“我吧,不喜欢叫外卖,我觉得到店里吃才有感觉。”师父说:“你和我女儿一样可爱哟!她也喜欢吃麦当劳,而且一定要亲自去。”师父三十多岁,对工作极其认真,平时33出一点儿差错,她都会严厉地指责33。其实,33有点儿怕她,可她笑着拍33的肩膀时33觉得特别暖,原来她也可以这么温柔。更让33没想到的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师父竟拎着汉堡和可乐来找她,师父笑着说:“中午时间短,只能叫外卖了,咱们就先将就着吃吧。”33看着桌上的汉堡,鼻子酸酸的,她想上前抱抱师父又觉得太矫情,只说了“谢谢。”师父一手拿一个汉堡,递给33一个,说:“谢什么,赶紧吃,吃饱了心情就好了,我每次不开心都狂吃东西。”原来师父也这么可爱,那是33失恋以来吃的第一餐饭,也是最好吃的一餐。
她说失恋的这段时间她妈妈每天都给她打一通电话,对她分手的事只字不提,只和她聊家常,看似轻描淡写地问她吃的什么,她知道其实老妈是担心她不吃饭。她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努力想该和老妈说吃的什么,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以为真的吃了。妈妈说要来看她,她不让,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没办法见妈妈的,她会担心。妈妈没再坚持,只说:“累了,就回来歇歇。”她的心里有股暖流涌过,渐渐漫上来,到了眼里变成眼泪流出来。她失眠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我不在,她回家了。妈妈只说了一句“你看,你又瘦了”就去给她做红烧肉了。晚上,她缠着和妈妈睡一张床,妈妈竟然同意了。半夜里,她迷迷糊糊说了句“妈,我好累”,妈妈用手轻轻拍她的背,小时候她生病妈妈总是这样哄她睡觉。老妈的这个动作让她眼泪决堤,她哇哇大哭,就像小时候怕打针一样,妈妈拍她背的手更轻了,嘴里喃喃道:“没事,睡吧,睡醒了就好了。”那一晚,妈妈的怀里很暖,她睡得很香。
她好像做梦了,梦到小时候她因为丢了一件心爱的玩具哇哇大哭,爸爸扛着她在小院里转圈,妈妈跟在后面做鬼脸逗她笑。第二天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从窗户上泻进来的阳光,屋里亮堂许多,她坐起来阳光刚好打在她的脸上,她伸手去碰阳光,暖暖的。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不管你遇到多么伤心的事,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还是会温暖灿烂。你的世界是倾盆大雨,可你往外面看一看就会发现原来窗外是艳阳高照。
33笑着对我说:“你看,有同事的关心,老妈的关爱,一觉醒来阳光还是这么灿烂,有这么这么多的温暖,我还怎么好意思躲在忧伤里不出来。心里长草了,就敞开了晒晒太阳,总有一天会好的。”我欣慰地点头,说:“你成熟了。”她笑了,只是我没从她眼睛里看到那种从心底溢出来的笑,她以前笑起来像个孩子。她说人啊,早晚是要成熟的,虽没有那种历尽沧桑的感觉,但也多了几分稳重感。后来,我们都成熟了,只是眼睛再也不会笑了。
失恋,就像大病一场,你自己既是病人,也是医生。作为病人,你要有想康复的决心和战胜病魔的信心,作为医生你要对症下药,让眼睛发现美好,让心感受温暖,让自己成熟起来。
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失去爱情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生活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我们珍惜的东西。当你难过时就抬头看看天,想想还在你身边的人,有那么多温暖,你还怎么好意思躲在忧伤里不出来?
加油!大病初愈,你又是一个全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