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8岁那年，我上二年级，村里的小学在这一年土崩瓦解。那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也不会想，只知道那天清晨，树上的鸟儿唱的正欢，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妈妈熬好了粥，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我领到别人家，然后告诉我：你看，那个高高的小胖子是哥哥哦，今天你跟哥哥去新学校。
妈妈去干活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小胖子的家里。那个时候我一定很能干，也很不认生，我自己一个人搬着小板凳横冲直撞。你问我会不会骑自行车，我会啊！大概那时候你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很虎，你弱弱的、肉肉的，我骑上比我高的自行车扬尘而去，你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在我后面。
车子后座绑着我的小板凳，后面跟着你。那时候通往学校的路还是平坦的，还没有被车子碾压过后的伤痕，也不会迸溅出到处滚落的石头，沿着河堤慢慢骑，偶尔放肆地在路中央飞驰，偶尔躲避逆方向而来的车辆，在林荫浓郁的路上，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景色大概是很美的吧。
可我是个胆小鬼，半路不干了，为什么别人转学都有爸妈送，而我只跟了一个刚见的哥哥，我怎么跟校长解释突然冒出来的小不点儿女孩。解释我是谁家的孩子？我要回去，你竟默默地跟着我回去。每次想起来，都奇怪你当时不是应该硬把我拉过去的吗。可能哥哥就是默默的守护吧。
时间过得很快，小学真的就像奔驰的骏马，没有荡起多少尘土就过去了。我习惯了比你成绩好，也习惯了骄傲蛮横，你从来都不会生气，永远不愠不火的样子。
二
小学毕业前也算有过一场小小的兵荒马乱，那时候老师会集训，会有不同的选拔考试，需要认认真真，严阵以待。但日子总是在过，溪水总是长流。我们还是一起回家，偶尔也会去你家吃饭。我终于明白了哥哥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一直可以守护自己的哥哥。虽然我自己有亲哥哥，但年龄让我们堂兄妹更像亲兄妹。
但好像我错了，我在和男孩子打架的时候，你不敢出头，你怕伤了兄弟情谊，你只是拉开打架的我和那个男孩子，和普通同学无异。那时候我讨厌你，无论我是对是错，你是我哥，不是应该守护我，保护我不受任何欺负和伤害吗?我讨厌你的和事佬态度，我第一次开始厌恶你的不愠不火，你的懦弱。
后来，小学也在时光轴上消失了。我和你，和那个跟我打架的男孩子都毕业了，我也健忘得再也不记得讨厌的感觉。在初中择校的时候，你选择我作为可以被带去一起上学的同龄亲人，甚至没有带你亲姑姑的儿子。我开心了很久，因为说明我是有重量的啊 。
我们又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又该是三年。
三
我一直以为血缘高于一切，自己妹妹的地位不会被动摇。直到......
现在算来大概是2007年的12月25日，当时也该是豆蔻年华，对于世事虽然懵懂，但是朦朦胧胧之间还是希望自己能被捧在手心，毕竟我一直是个骄傲甚至高傲的女孩子啊 ~十年前那时候，圣诞节还没有那么多的促销，也没有那么热闹，但是校园里的青春少女大多都希望自己是有魅力的，是有人喜欢的，是可以收到一颗苹果的祝福的。
我虽然虎，但是玻璃心那时都有，至少收到一个也是好的，至少代表自己没有那么丑（毕竟那时已经开始关注自己的脸惹），至少......额......还可以炫耀......是的，当时就是那么肤浅......
我旁敲侧击，我软磨硬泡。不给我买没关系啊，也不许给其他人买，我就是这样。没想到，你竟然松口了，你说晚上会送给我一个橙子，我满心欢喜，我自我安慰说，称心如意啊。直到晚上，你拿了一个橙子和一个苹果，然后脸羞得通红：帮我把这个苹果送给XXX。我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你，那个时候我觉得好丢脸，我死乞白赖地要，别人不用吭声就可以被送，我也是个骄傲的女生啊。很久很久以后，我的反射弧反射到整个事件上，我才明白，原来你本来就有送苹果的打算，只是没想给我而已，我一句“不给我买没关系啊，也不许给其他人买”差点断送了你的计划，你勉为其难才扔了一个橙子给我。真的好丢脸。
四
我还是替你把苹果给了XXX，并假装若无其事地替你祝福她，假装调侃她。只是你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几乎不会过圣诞节了，我也不再问任何人要任何东西。要来的心意早就变质了，馊了，拿在手里都会恶心。我学会了自己想要的就自己去挣，自己去买，自己富足了，我可以去赠送心意，却不必承受没有人送心意的尴尬。我很执拗。
而且你从来不知道，一张漂亮的脸蛋下面覆盖的是一颗怎么样的心，如何在你的面前单纯善良，美丽知性，在背后毒辣凶狠，不留一丝余地，你的眼光错了。我却从来不愿意告诉你，我怕你情窦初开时的美好记忆，在听到故事的那一刻也土崩瓦解。
十年了，圣诞节又到了。初中毕业之后，哥哥还是哥哥，只是生活不会再有共同的轨迹，我们都不一样了。
大学以后，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些所谓的节日也看得很开，有时候过，有时候不过。虽然基本上不过，但是我不希望12月25号变成一个需要逃避和封闭自己的日子，圣诞节变成一个禁区，一颗橙子的故事早就该告一段落，不必执着和介怀。
将近十年了，我也早就学会了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
我买了糖果，要送给我身边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