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汀2015年新片《八恶人》中,电影时长168分钟,几个角色分量有些差别,影片开头时马车上的四个人戏份是比较重的。这主要的四个人中,鲁斯·约翰死的比较早,马奎斯和克里斯在结尾活下来了(其实和死并无甚差别),而黛西是最后一个死的。
且不论黛西作为男人堆里的唯一女性在人物设定上有多特别,单论她在片中前后表现出来的性格反差,就有极大的震慑力。加之其一直以戏剧性的面部形象出现,前面有些滑稽效果,后面癫狂可怖,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1.马车上
影片开头,黛西就是以赏金猎人的俘虏的形象出现的,鲁斯·约翰极其粗鲁、暴力,丝毫不把黛西当女人看,只是自己换取赏金的工具而已。黛西像一只卑贱粗劣、任人戏弄的小兽,她自己除了有些喋喋不休之外,也没有哪一处体现出来像个女人。她一只眼眶被鲁斯打得乌黑,像是话剧舞台的小丑;她冲着马奎斯做丑陋的鬼脸,像个男人一样擤鼻涕;她被打出鼻血时似乎想哭,但很快又露出毫不介意的坏笑、舔舐流到嘴边的鼻血……这一切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笑。
这个被玩弄的小角色,一直花着的脸、一直挤眉弄眼的表情,你甚至看不出她的真实相貌。想想吧,冰天雪地之中,一架单薄的马车、三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永远不离重口脏话的对白,观众也会觉得周身冰冷、无甚兴趣。可是,还有个受欺负的女人黛西,虽然她的窘境不会给人带来什么温暖,但是,观众内心会有隐隐的期待:有女人在,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嗯,昆汀的影迷们,带着美好的期待看下去——
2.进木屋
片中木屋是明妮的店,一个小舞台一样,八个人在此聚首共同呈现一出好戏。这里除了之前出现过的黛西、鲁斯、马奎斯、克里斯,其他几个人也相继亮相。这时屋里的主角无疑是鲁斯,他大大咧咧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和每个人攀谈,毫无顾忌地宣布黛西价值一万美元,是他的囊中之物。
其实这八个人里,稍微有些许“正义感”的正是赏金猎人鲁斯,他可笑地坚持要把黛西处以绞刑,才带着一个大活人四处跑。同时,最没什么心机的也是他,这也就不足奇怪为何他死得那么早。
鲁斯用手铐把黛西和自己铐在一起,在他四处走动、和人交谈的时候,黛西像个被揍过的小猎犬一样跟在他的后面,但黛西的表情可丝毫不像个“可怜的宠物”,她带着还未褪去的黑眼圈和肮脏的鼻血,一直露出奇怪的村姑似的笑容。甚至让人怀疑,这个女人的智商能达到正常值吗?危机四布,周身都是野狼一样的男人,她还肆无忌惮地笑什么?还是她真的在片中担当着卖傻的“喜剧”角色?
除了马奎斯被揭穿没有林肯的信时,黛西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继而被愤怒的鲁斯一碗炖菜扣到脸上,她都只是个“恶人”中的附属品、倒霉蛋、小丑、笑料,虽然她跟着鲁斯满屋转,但她似乎又是隐形的,没人感受到来着黛西的威胁。
……直到——
3.黛西的秘密
影片第四章的题目就叫:黛西·多莫格有个秘密。其实电影中很快就以旁白的形式交代了秘密是什么,无非是黛西看到了有人在咖啡壶里下了毒。作为观众,这时很迫切想知道下毒的人究竟是哪一个,然而随着剧情发展,我们发现谁下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了解这所有一切的黛西干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干,还是带着村姑一样的神经质笑容。可是你再看她不停地滴溜转的蓝眼睛,已经有了不同的意味。
鲁斯喝了咖啡,她什么都没说,这点我们是能理解的,如果鲁斯死了,她就报了仇,也自由了;忠厚苦逼、任劳任怨的马车夫OB也喝咖啡了,她什么都没说;最后治安官克里斯也要喝了,她依然不为所动,要不是鲁斯喷泉一样喷一桌子血,克里斯也是小命不保。
哎,这么说也许不太对,她并非什么都没做,这个过程里她披着一头卷发、弹着吉他唱一首《Jim Jones at Botany Bay》,其间数次扭头去看倒咖啡的俩人,被鼻血、淤青遮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鲁斯手持一杯咖啡冲她走来,倚在木柱子上称赞她唱得不错。
黛西弹琴唱歌这一段,恐怕是全片最有温暖气儿的场面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在这个弹唱的歌声后面,两个人正喝下那壶毒咖啡。你甚至都能感受到,黛西平静的歌声深处,喉头在微微颤抖,那是翻江倒海、歇斯底里的狂喜。
——鲁斯?早该死了,他死了我就自由了!马车夫OB?他不算坏,但他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治安官克里斯?算他倒霉了,也与我无关……
这就是黛西。在这之前,我们会隐隐期待黛西是雪地里的一只暖和的袍子,现在我们知道,这只袍子里裹着希区柯克电影里的“群鸟”,随时飞出来要啄瞎人的眼睛。这个女人的内心与屋里其他人毫无二样,只不过处在弱者的地位忍辱低头,她内心的狠毒已经远远超过了鲁斯。
然而,她只是个默不作声的坏人吗?其实——
4.从黛西脸上布满血污开始
所有昆汀电影里的人,没有骨头和肉,都是血水做的,只要开了一个口子,马上喷泉一样往外呲出血来。——喝毒咖啡也一样。
鲁斯垂死之际怀疑是黛西下的毒,和她纠缠在一起,最终命数已尽,一口喷泉血喷了黛西一脸,倒下了。我们一边为这个疯了似的男人死掉而稍稍放心,一边又惊恐于黛西满脸血污的吊诡画面。在这之前,一直被鲁斯折辱的黛西会主动擦去脸上的鼻血、炖菜,但是对于鲁斯死前喷出来的血浆,她却一下都没有擦拭,任其糊满一脸,直至最后。
从黛西带着一脸血污放声狂笑开始,这个角色的形象随即产生了突破性的升华。——可怜的卑贱女是谁?傻笑的村姑是谁?喋喋不休的丑女人是谁?安静弹奏《Jim Jones at Botany Bay》的歌者是谁?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个疯狂的女魔头。
影片最后,要救她的帮派中人大势已去,她仍然挣扎着想要博取活命的机会,企图通过弥天大谎把克里斯拉入己方,虽然最终没有得逞,但是将困境之中的绝地反击展示得淋漓尽致,配上一脸血浆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癫狂。
很多人在影片开头希冀这个女人带来一丝温暖,但是在她被绞死的那一刻,多少人会松一口气?
这个女人在整部电影中,通过不同阶段的不同呈现,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绳,某种程度上串起了其他男人、串起了这个“雪地木屋”的故事、串起了整部电影。
最后,并非说黛西是影片中“最”重要的角色,只是抽出这个个人印象最深的形象来做分析,片中其他人物也都担当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任务。这也恰能说明:一部真正的好电影,单独拿出一个角色也能成就丰满的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