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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生,宝鸡眉县马家庄人,听他说,他老家是河南郑州的,42年闹饥荒那会,他爷爷为了活命便随着难民流爬了西行的火车,在睡梦中被人从车顶推了下去,没摔死,缘故是屁股落在了麦草堆子里,那个落地点就是眉县,之后他爷爷便在马家庄落了户,生儿育女至今。
秋生说起他爷,眼圈里总有泪水。我问他为啥?他便哭丧着脸骂他二伯有人样没人事。骂毕,秋生就开始感叹近些年的人情冷暖,他问我为啥亲生的弟兄就为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反目成仇?问我他这嫂嫂、婶婶为啥这么势利嘴贱?还问我大门那瓷砖上烙印的“家和万事兴”是给谁看?
他是喝多了说的,说的是他的家的恨与不舍,我也喝多了,那一刻我俩就像一对怨妇一般絮叨着岁月带来的种种疑惑,不知道是我们变了,还是这世道变了,变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从小那眼里的尊敬长辈、道德信条怎么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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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生跟我一样是12年毕业的,他毕业于渭南师范学院,考了教师证。从进校那天起,他说要当老师要教书,还扬言以后最起码要教初中,最好是初三尖子班。
可毕了业,他却干上了销售,我问他为啥不当教师,他苦笑着骂说,教她娘的X,教个烂X初中,挣10年的钱还不够……,说着他给我摆了个搓钱的手势。我说这么黑?他说你想哪个行当能不黑?我就笑了。
秋生干了一段时间销售,就不干了。他成了一个大闲人,整天晃荡在西安,没事就找我喝酒。
有天他找我喝酒,实则是找我借钱,见了面闲聊中,秋生说他昨晚找小姐了,我先是一惊,我没等他往下说我就端直骂他,你看你混成个啥了?你他娘X,你再这样就别寻我了。他不说了,把头埋在胸前,我听见了他吸鼻涕的声音。
我记得前几年他喜欢撩自己的头发,甩一甩,然后捋一捋鬓角,现在没了那架势,发型也没了,脸蛋没有以前细发,尤其那耳朵根子比以前红的多。看着像是胖了,却没了精神。
现在的他好似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为了面子瞎胡说,可他骗不过我,我知道他最多看见小姐跟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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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秋生他爸托人给秋生寻了份工作,在北郊上班,白天黑夜不分的上。我见了秋生,一看就觉得他更没有精神,我拉他去喝酒,一路上他很开心,一笑,我还觉得这秋生生活的滋润。
秋生说他谈对象了。
我很惊奇,甚至为亲耳听到秋生说自己谈了对象而感到不信,我承认自己有点龌龊,但我心底里是很高兴的,朋友之情,我兴奋极了,起身拍秋生的肩膀,顺口给服务员说来瓶六年。
秋生只是一笑,我看他尴尬,便坐下询问。
秋生88年,按属相算,28,女孩是过年相亲时相中的,也28,秋生听朋友说女孩是在浙江那边谈了个对象,家里不同意,女子便分手回到西安安顿,说是回西安工作发展,其实就是家里想赶紧给女孩找个对象。
女子的分手是跟家里鼓的气,之后跟他好,也是生气。
年后,女子又跑到了浙江去找那小伙住在一起。
也不知是为啥,5月底,女孩让秋生在火车站接她,秋生就去接了她,现在他俩住在了一起。
我听罢,不知道说啥,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个。
秋生愣了一会说,他想结婚。
我看他一脸严肃,我的思绪乱了。
许久,我俩把杯子碰的声响,喝毕我说:青春已逝,一切问题的衡量与思考,或许是一种游戏,也造就了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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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觉得爱情是白马王子与白雪公主,长大了我还认为爱情还是白马王子与白雪公主,只是生活是老师,我过于调皮,老师过于严厉罢了。
秋生走时说:管他了,是错是对,一切为了求生,我取这名字是我爷取的,或许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我笑了一下,他也笑了一下。我递给他一支烟,互相点了。在黑夜里两点红光在跳跃。